娘咧!
都说我老程是个粗坯,说房二是个棒槌,可是咱们两个加起来,也抵不过李绩的心狠手辣,毫无顾忌……
他闷闷颔首,喝茶不语。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若是东宫那边来人,如何应对?”
李绩喝了口茶,随意道:“不理会,晾着他,寻一处房舍于他,其余的茶水饭食尽皆不管。”
程咬金担忧道:“若是这回来的还是房二,怕是要闹……”
那个棒槌最是难缠,若是东征大军上下对其皆不理会,甚至连茶水饭食都不供,那家伙能将屋顶掀了。
李绩摇头道:“不会是房二过来,眼下东宫与关陇之间,和谈已经成为主流,宇文士及敢顺坡下驴一走了之,很显然和谈已经取得重大突破,东宫那边又岂能任由房俊这个主战派前来游说呢?要么是萧瑀,要么是岑文本……岑文本老迈体衰,经不得长途跋涉,更别说还要绕过关陇军队的围堵,万一不慎落入关陇之手,搞不好被兵卒一刀给杀了。还是萧瑀的可能更大一些,毕竟以他与关陇千丝万缕的关系,纵然落入关陇手中,也不虞有杀身之祸。”
这番推测合情合理,程咬金颔首表示认可,抬头看了李绩一眼,欲言又止。
李绩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叹口气,摇摇头:“非是吾不信你,实在是事关重大,吾之抉择将会影响江山国祚……再等一等,用不了多久了,你只需听令而行即刻。”
见他口风如此之紧,程咬金也只能摇头。
旋即,他蹙眉问道:“房二那厮是个强硬的主战派,只看前番前来之时的言辞举措,便可知其极为抵触与关陇和谈。你觉得这厮会否干脆在玄武门外挑起战端,破坏和谈?”
李绩反问道:“你希望他那么做?”
程咬金颔首,道:“无论你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关陇军队开启战端,以‘兵谏’之名,行谋逆之实,乃是不争之事实。俺虽然不敢自诩为国为民,可也绝不愿见到关陇最终顺利攫取利益,占据朝堂……只不过房二对太子极为忠诚,若太子极力压制,不许他破坏和谈,或许会捏着鼻子认下。”
“呵呵,”李绩轻笑一声,将茶杯放下,起身,道:“放心,他会的。”
而后负手走出去。
程咬金愣了片刻,不理解李绩为何这般笃定?
或许,前番房俊前来充当说客之时,两人私底下有所约定?可若是那样,便说明李绩心中倾向于东宫,又岂能占据潼关之后任由天下门阀进入关中、赶赴长安支援关陇?
将门阀军队请入彀中,一举歼灭,永绝后患……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他自己打消。剪除进入关中的门阀军队容易,但是想要平复天下门阀的报复却难如登天,一旦这些居于各地的门阀揭竿而起,将会短时间内席卷整个天下。
没人有足够的威望予以镇压,整个帝国将会陷入内战之中,江山崩坏、国祚倾颓,以李绩之谨慎为人,断不会承担那等祸乱天下的罪责……
可李绩为何如此笃定房俊会再度开启战端,试图破坏和谈?
程咬金一脑袋雾水,猜不透其中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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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瑀带着数十亲兵以及数百“百骑”精锐,出长安,渡渭水,向北过泾阳,直抵郑国渠。而后沿着郑国渠畔的官道一路疾驰向东,抵达黄河岸边,由渡口横渡黄河,总算是脱离关陇军队掌控之区域,安全无虞。
松了一口气的使节团沿着黄河畔的官道一路南下,直抵风陵渡……
风陵渡乃是黄河上最为重要的渡口之一,即便此刻关中大战连连,此地依旧商旅不绝,颇为繁华。
一路奔波疾行,年纪老迈的萧瑀饱受长途跋涉之苦,面色苍白憔悴、双目布满血丝,自马背上下来之时双腿一软,若非身边亲兵搀扶,怕是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君羡反身下马,来到萧瑀近前,劝道:“过河便是潼关,宋国公不妨在此歇息一日,蓄养精神,解除劳累,也能好生思量如何游说英国公。”
这固然是一个理由,但他更担心萧瑀这一路跋涉已经耗尽心血,这种状态实则是在勉力支撑,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身为护卫罪责难逃。
萧瑀勉强撑着精神,虚弱得急促喘息,看着冰凌浮沉的黄河河道,语气虚弱却又坚定:“无妨,老夫还撑得住。赶紧渡河抵达潼关,到时候自然有的是时间休整调养,时不我待啊!”
李君羡不能再劝。
一行人抵达风陵渡的驿站,在驿卒协助下征集渡船,横渡黄河。此时河水已经开始融化,冬日累积的冰块受到积压渐渐碎裂,给行船带来极大难度,好在黄河尚未抵达汛期,正是枯水之季,水流不急,否则船行河上,将会被奔腾而来的冰凌撞得稀碎……
可即便如此,船只在河面上亦是跌跌撞撞,时不时被漂浮的冰凌撞击,船身摇晃颠簸极为剧烈,生在江南的萧瑀也受不得这等摇晃,晕船现象极为严重,等到了对岸,老命只剩下半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