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洎一无所知……
当需求与底线被长孙无忌牢牢掌握,而长孙无忌与其余关陇门阀之间的从属关系刘洎却无法摸清,就注定他处于劣势,处处被长孙无忌压制。
最起码,长孙无忌敢于叫嚣大战一场,刘洎却不敢。
因为一旦战事扩大,被压制的军方顺理成章接管东宫上下所有防御,再无文官们置喙之余地。
刘洎看向宇文士及,沉声道:“战争继续,双方损失惨重、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那些坐山观虎斗的贼子。东宫固然难逃覆亡之结局,可关陇数百年传承亦要毁于一旦,敢问关陇各家,能否承担那等后果?”
可惜此等分化挑拨之法,难以在宇文士及这等老狐狸面前奏效。
宇文士及笑呵呵道:“事已至此,为之奈何?关陇上下素来听从赵国公之命行事,他说战,那便战。”
先前在内重门觐见太子之时,太子说了一句“你要战,那便战”,现在宇文士及几乎原封不动的会给刘洎。
和谈固然重要,却不能在被刚刚重创一番,士气低落之时强行和谈,丧失了主动权,就意味着谈判桌上需要让出更多的利益。
总得打回来占据主动。
刘洎面色阴沉,心中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关陇军队人多势众,东宫军队更加精锐,基本不可能一战定胜负,但是双方将因此元气大伤、损兵折将。尤其是一旦战场上被关陇占据优势,自己在谈判桌上能够施展的空间便越来越小……
他起身,鞠躬施礼,道:“既然关陇上下鬼迷心窍,定要将这长安城化为残垣废墟,让双方将士死于内斗之中,吾亦不多言,东宫六率以及右屯卫定将严阵以待,咱们战场上见真章!”
撂下狠话,拂袖而去。
走出延寿坊,看着密密麻麻服色各异的门阀军队源源不断的自各处城门开进城内,显然避开更为精锐的右屯卫,试图猛攻太极宫取得战争的进展。
一场大战蓄势待发,刘洎心头沉甸甸的,满是郁闷。
他趁着萧瑀不在,获得了岑文本的支持,更顺利笼络了东宫诸多文官一举将和谈大权攫取在手,满以为自此之后可以左右东宫局势,成为名符其实的宰辅之一,甚至因为李绩此番引兵于外、态度暧昧难明受到太子猜忌,日后自己可以一举登上宰辅之首的位置。
然而陡然担当大任,却发觉实在是荆棘步步、举步维艰。
最大的绊脚石自然便是房俊,那厮拥兵自重,戍守于玄武门外,势力几乎延伸至长安周边,连通化门那等猬集数万关陇军队的重地都说大就大,完全不将和谈放在眼内。
他并不在乎谈判桌上是否更多的出让东宫的利益,在他看来眼下的东宫根本就是覆亡在即,既有关陇军队猛攻猛打,又有李绩虎视眈眈,除去和谈之外,哪里还有一丝活路?
只要能够和谈,东宫便能够保住,任何代价都是可以付出的。
日后太子顺利登基执掌乾坤,今日付出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连本带利的拿回来。忍一时之气,面对叛军卑躬屈膝又算得了什么?这个头太子低不下来,没关系,我来低。
身为人臣,自当为了维护君上之利益不惜一切,似房俊那等成天鼓吹什么“帝国利益高于一切”简直不当人子!
卑躬屈膝算什么?
只要保得住东宫,自己便是中流砥柱、从龙之功!
深吸一口气,刘洎信心满满,大步返回内重门。
房俊想打,长孙无忌也想打,那就让你们先打一架吧,迟早这局势会牢牢的掌握在吾之手中,将这场兵祸消弭于无形,立下盖世功勋,青史彪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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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
李绩一身青衫,端坐在值房内靠窗的书案旁,桌上一盏热茶白气袅袅,手拈着白瓷茶杯浅浅的呷着茶水,看上去更似一个乡野之间诗书传家的乡绅,而非是手握兵权足以左右天下局势的元帅。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依旧清寒。
程咬金推门而入,将身上的蓑衣脱下随手丢给门口的亲兵,大步走到桌案前,略微施礼:“见过大帅!”
便抓起茶壶给这自己斟了一杯,也不怕烫,一饮而尽。
李绩一双剑眉蹙起,似乎很是嫌弃:“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此等上品好茶,军中所余已经不多,长安战火连天所有商贾几乎全部绝迹,想买都没地方买,若非今日心情着实不错,也舍不得拿出来喝……
程咬金抹了一下嘴巴,嘿嘿一笑,坐在李绩对面,道:“长安有消息传来,房二那厮突袭了通化门外的关陇军营,一千余具装铁骑在火炮开路之下,一举杀入敌阵,大肆杀伐一番之后与数万大军围拢之中从容撤退,真是了得!”
夸赞了一声,他又与李绩对视,沉声道:“萧瑀尚未回归长安,生死不知,东宫负责和谈之事已经由侍中刘洎接手。”
萧瑀尚且压不住房俊,任其时不时的搞出小动作破坏和谈,如今萧瑀不在,岑文本垂垂老矣,区区一个曾跟在房俊身后摇旗呐喊的刘洎如何能够镇得住场面?
和谈之事,前景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