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喝了口茶,笑道:“堂堂新罗女王,如何称得上民女?陛下谦虚了。”
金德曼修长的眉毛蹙起,喟然一叹,幽幽道:“亡国之君,犹如丧家之犬,最终还不是落得你们这些大唐权贵的玩物?还不如民女呢。”
这话半真半假。
有一半是故作娇柔趁机撒娇,希望这位登堂入室的大唐权贵能够怜惜自己,另一半则是满腹心酸。堂堂一国之君,内附大唐之后只能圈禁于长安,金丝雀一般不得自由,其心内之愤懑失落,岂是短短两句抱怨能倾诉一二?
况且她身在长安,全无自由,好不容易碰到房俊这等怜香惜玉之人护着自己,一旦东宫倾覆,房俊必无幸理,那么她要么陨殁于乱军之中,要么成为关陇贵族的玩物。
人在天涯,身不由主,自是凄惶难安……
“呵!”
房俊轻笑一声,将杯中茶水饮尽,起身来到榻前,双手撑在女人身侧,俯视着这张端庄秀美的容颜,揶揄道:“非是吾贪花恋色,实在是你家妹子不忍见你寒夜孤枕,故而命为夫前来慰藉一番,略尽薄力。”
这话真不是瞎说,他可不信金胜曼那一句“吾家姐姐不会打麻将”只是随口为之,那丫头精着呢。
“死丫头无法无天,荒唐至极!”
金德曼脸儿红红,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掌抵住男人越来越低的胸膛,抿着嘴唇又羞又恼。
哪里有妹妹将自己男人往姐姐房中推的?
有些事情偷偷的做了也就罢了,却万不能摆到台面上……
房俊伸手箍住盈盈一握的小腰,将她翻过来,随即伏身上去,在她晶莹的耳廓便低声道:“妹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心疼姐姐罢了。”
……
……
寅时末,帐外淅淅沥沥的春雨停了下来,帐内也归于安静。
侍女们入内替两人清洁一番,服侍房俊穿好衣物铠甲,金德曼早已耗尽体力,乌黑如云的秀发披散在枕头上,玉容娴静,沉沉睡去。
看着房俊挺拔的背影走出帐外,一众侍女都松了口气,回头去看酣睡沉沉的女王陛下,不由得暗暗咋舌。
……
天幕依旧暗沉,雨后空气湿润清冷。
房俊一宿未睡,此刻却精神百倍,策骑带着亲兵沿着军营外围巡视一周,检视一番明岗暗哨,见到所有兵卒都打起精神不曾懈怠,颇为满意的夸赞几句,而后直抵玄武门下,叫开城门,入宫觐见太子。
入城之时,正好碰见张士贵,房俊上前见礼,后者则拉着他来到玄武门上。
此刻天际微微放亮,自城楼上俯瞰,入目辽阔空远,城下左右屯卫的营地连绵数里,兵卒穿行其间。极目远眺,西侧可见大明宫巍峨的城墙,北边辽远之处山峦如龙,起伏连绵。
张士贵问道:“用过早膳了?”
房俊自窗边回到桌案旁坐下,摇头道:“不曾,正想着进宫觐见殿下。”
张士贵颔首:“那正好。”
须臾,亲兵端来饭菜,摆在桌案上,将碗筷放到两人面前。
饭菜很是简单,白粥小菜,清爽可口,昨夜操劳的房俊一口气喝了三碗白粥、两个馒头,将几碟子小菜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才打了个饱嗝。
张士贵让人收走碗碟,沏了一壶茶,两人挪到窗前坐下,感受着窗口吹来的清凉的风,茶水温热。
张士贵笑道:“真羡慕你这等年纪的后生,吃什么都香,不过年青之时要懂得养生,最忌暴饮暴食,每餐七分饱,饿了就多吃几顿,这才能调理好身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明白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可有可无,唯有一副好身板才是最真实的。”
“晚辈受教。”
房俊深以为然,其实他平素也很注重养生,毕竟这年代医疗水平实在是太过低下,一场感冒有些时候都能要了命,更何况是那些慢性疾病?一旦身体有亏,即便没有早登记了,也要日夜遭罪,生不如死。
只不过昨夜实在操劳过度,腹中空空如也,这才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张士贵很是欣慰,示意房俊喝茶。
他最喜欢房俊听得进去意见这一点,完全没有少年得志、高官显贵的傲慢之气,一般只要是正确的意见总能虚心接纳,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结果外头却流传此子桀骜不驯、傲慢自大,实在是以讹传讹得过分……
房俊喝了口茶,抬头看着张士贵,笑道:“您若有事,不妨直说,在下性子急,这般绕着弯子实在是难受。”
张士贵莞尔,颔首道:“既然二郎这般直率,那老夫也便直言了。”
他注视着房俊的眼睛,缓缓问道:“世人皆知和谈才是东宫最好的出路,可一举解决眼下之困厄,纵然不得不忍受叛军继续居于朝堂,却好过玉石俱焚,但为何二郎却偏偏逆势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