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家好像都忘记了,右屯卫岂是那般容易对付?
这支军队自房俊奉皇命整编之日起,便一跃成为大唐诸军当中的佼佼者,战力首屈一指,这些年北征西讨未尝败绩,早已锤炼出天下强军之军魂。这从之前几次战斗便可看出,关陇所倚仗的兵力优势根本无法彰显,在绝对的精锐面前,再多的乌合之众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此番赵国公制定的战略固然精妙,抓住右屯卫兵力不足难以左右兼顾的弱点,两路大军齐头并进,即相互牵制又互为倚角,只需其中一路能够挡住右屯卫的主力,另一路便可趁虚而入,一举奠定胜局,然而其中却到底还是因为右屯卫的强横战力充满着变数。
胜,固然局势稳固豁然开朗,若败,则一蹶不振,甚至万劫不复。
尤其是宇文家自此将家底尽皆派出,如若一战而殁,即便关陇最终获胜,自今而后怕是宇文家再也难保之前的地位,家势一落千丈,子孙恐再难进入朝堂中枢。
欲想崛起,恢复先祖之荣耀,恐怕只能依靠之前极力反对的科举政策。
不得不说,这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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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十余万大军纷纷调动,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屯驻于潼关的数十万东征大军也紧张起来,各处营地探马齐出,兵卒枕戈待旦,随时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城关之下,衙署之中。
李绩、程咬金、张亮三人坐在窗前书案两侧,灯烛燃亮,三人神色却皆不轻松。
程咬金将刚刚送抵的长安战报看完之后放在桌上,沉声道:“此番关陇怕是要孤注一掷,他们已经熬不住了。十余万关陇兵卒,再加上各地驰援的门阀军队,将近二十万人猬集在长安周边,每天人吃马嚼都是天大的耗费,谁也拖不起。”
“嘿!卢国公还关心关陇能否撑得起呢?”
张亮一脸苦笑,转而对李绩说道:“大帅,关陇撑不撑得起且先不论,咱们自己怕是也要撑不起了。关陇二十万军队尚且粮秣匮乏、辎重不足,咱们可是有将近四十万大军!况且关陇好歹还是自家地头,咱们可是客场,如今全凭着关东各州府县供应粮秣辎重,可是这么多人守在潼关,每天吃下去的粮食便是一座山!这些时日,关东各州府县的供给越来越少,说是开春降至,存粮告罄,只能市面上予以采购,已经导致关东各地粮价飙升,百姓怨声载道……不出一个月,咱们就没粮食了。”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军队之行动与粮秣辎重挂钩,人得吃饭、马得吃草,若是粮秣告罄,便是活神仙也镇不住这数十万大军!
到时候军心涣散、士气崩溃,如今纪律严明的军队一转眼就会变成红着眼睛抢夺掳掠的强盗,蝗虫一般横扫整个关中,将吃的都吃掉、能抢的都抢走,接着抢粮就会变成抢人,抢人就会变成杀人,关中京畿之地将会沦为乱军肆虐之地,所有人都将遭殃……
程咬金吃了一惊,瞪眼道:“这么严重?”
大军出征之际,李二陛下圣旨下发至沿途各州府县,务必供应大军所需之粮秣辎重,不得延误。所以一路行来,除去军中自带的粮秣辎重意外,沿途各地官府都给予补充,却没想到居然物资匮乏至这种程度。
张亮没好气道:“你卢国公整日里跨马舞刀、威风凛凛,何曾去关注过这等琐碎之事?还不是吾等受气的料理这些人吃马嚼的俗物。”
“呵!”
程咬金冷笑一声,瞪眼道:“娘咧!你个瓜怂也敢在老子面前这般说话?一日不收拾你皮子紧是吧!”
自从当年儿子被房俊砍了一只手,之后忍气吞声没敢报复,张亮便背负了一个“瓜怂”的绰号,时不时的被人喊出来羞辱一番。
眼瞅着张亮脸色一变,就待要反唇相讥,李绩赶紧摆手制止两人的吵闹,沉声道:“放心,咱们在潼关也呆不久。如今长安大战在即,固然分不出胜负,想必局势也将彻底奠定。无论谁胜谁负,都该轮到吾等登场了。”
程咬金与张亮皆精神一振,前者喜道:“果真要熬出头了啊!”
后者则问道:“以大帅之见,胜负如何?”
李绩没搭理程咬金这个整日就想着打仗的夯货,回答张亮道:“赵国公两路齐出、齐头并进之策略有些不妥,虽然看似能够牵制右屯卫有限的兵力,令右屯卫顾此失彼,从而为彼此创造趁隙而入、直抵玄武门的机会,但却忽略了关陇内部的矛盾。即便是最亲近的袍泽,彼此心中也难免会藏着一些龌蹉,幸灾乐祸这种事往往都是发生在亲人袍泽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