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翼一翻白眼:“老子用得着跟你抢?现如今这大和门上,老子就是一军之主帅,你何曾听闻有主帅冲锋陷阵的?你乖乖的去,老子给你观敌瞭阵,若当真重创叛军,回头老子给你请功!”
“呸!屁的主帅,你小子毛儿长齐了没?”
刘审礼嘀咕一句,一脸不爽。
没办法,这王方翼虽然年纪不大、官职不高,却是大帅的心腹亲信,亲自从西域带回来委以重任,自己怎么比?
不过军中以功勋定高下,自己又不是没能力,只需立下大功,不照样也是大帅的心腹?
……
城下,望着不断攀上城头却又被杀退的兵卒,长孙嘉庆忧心如焚,急火攻心。
不过是区区数千守军而已,自己统御六万大军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将其拿下,颜面何存?甚至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两路大军齐头并进,几乎征调了叛军于城外的所有主力部队,如果自己这边被死死挡在大明宫之外,不能彻底攻占龙首原占据长安之北的地利,而宇文陇那边又不敌高侃,甚至被彻底击溃,那关陇即将要面对的局面简直不堪设想。
那已经不是某个人去担负责任的问题了,因为涉及到整个关陇门阀的未来,无数关陇子弟的人生,谁也负担不起那个责任……
“继续进攻,不惜代价也要攻上城头!督战队列阵,但有后推着,立斩不饶!”
“冲上去,冲上去!箭楼呢?推到城下,压制城上守军。”
长孙嘉庆暴跳如雷,不断指挥兵卒冒死冲锋,拿下大明宫,则整个龙首原尽在掌握,占据了龙首原的地利,则右屯卫再难如以往那般稳如泰山,只需派遣骑兵自龙首原上顺势而下,右屯卫便难以抵挡。
玄武门亦置于关陇军队兵锋之下。
可拿不下大明宫,那可就麻烦大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兵卒都能领会当下关中之形势,更何况就算能够领会,又与他们这些奴仆劳役何干呢?他们眼下是长孙家的奴仆,若来日长孙家倒台,他们也只是沦为别人家的奴仆,子子孙孙为其卖命,于眼下并无太多差别。
最重要的是,即便只能沦为卖命的奴仆、奴隶,那也得有命可以去卖吧?若是连命都丢了,家中父母妻儿怕是更为凄惨……
若非有长孙家私军作为主心骨冲在最前,又有督战队在身后拎着血淋淋的长刀,只怕此刻大多数兵卒早已扭头就跑,彻底崩溃。
城头上的守军不多,但各个骁勇善战,加上震天雷不断的投掷下来,城下很快便堆叠了一层尸体,兵卒们向前冲锋的时候踩在袍泽的尸体之上,心中的恐惧、愤懑难以言说。
士气自是不可避免的低落,而且随着战斗的拖延,这股恐惧会越来越凝聚,直至兵卒们不堪重负,心理彻底崩溃……
长孙嘉庆带兵多年,自然看得出眼下军队的状况极度不稳,也就越发急于攻克大和门,占据整个大明宫。
他不断催促军队冲锋,甚至连自己的亲兵队都送了上去,六万余人各司其职、全部参预攻城,连后备队都不要了,只求即刻攻克大和门,以免军队久攻不下彻底军心崩溃。
……
东方的天际已经渐渐透亮。
一个多时辰的鏖战,大和门上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攻守双方伤亡惨重,守军兵力匮乏,战死一个便会导致城上防御减弱一分,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油尽灯枯,破城或只在下一刻。
反倒是城门内一千余具装铁骑始终待命,即便城头数次被叛军攀上来展开鏖战,最终牺牲巨大才能将叛军打退,王方翼也始终不让具装铁骑上城参预防御。
他知道一味的防御是没用的,诺大的城墙即便多出一千人参预守城,本质上的劣势依旧不可弥补,既然如此,还不如兵行险招,行险一搏。
身覆铁甲的骑兵挽着缰绳、牵着战马,一个个沉默的立于战马身旁,注视着战火纷飞的城门楼,心中的战役如烈火一般燎原,却不得不狠狠压制。大家都知道了王方翼的意图,自然明白想要守住大和门,单纯的防御根本行不通,最大的希望就在于他们这些具装铁骑能否给予叛军致命一击。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肩负着护卫右屯卫大营的重担,一旦大明宫失陷,所有的袍泽都将面对叛军骑兵居高临下的冲锋,甚至固若金汤的玄武门也将陆续陷落,大帅的最终结局也会是战死沙场。
所以,骑兵们都默默的站在城下,一声不吭,不让自己的体力浪费一分一毫,所有的力量都在身体内积蓄,只等着城门开启的一刹那,便跨上战马,用尽平生力气,冲出去重创叛军!
他们绝不容许最坏的那一幕出现,即便拼却最后一滴热血,也誓要击溃叛军,守住大和门!
蓦然,一队兵卒自城上飞奔而下,径直去往城门洞内,挪开厚重的门闩,缓缓将城门推开一道缝隙……
一个队正快步来到具装铁骑面前,大声道:“校尉有令,铁骑出击,破开敌阵,直捣中军!”
“哗啦!”
千余人同一时间飞身上马,早已等待多时的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快速迅捷,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愿浪费,纷纷策骑上前,待到城门洞开,城外叛军的喊杀声陡然之间增大数倍、震荡耳鼓之时,猛地狂飙加速,一卷洪流一般自城门洞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