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极为不齿刘洎与萧瑀这种一唱一和的诋毁方式,就算你们要斗,也得等这场仗打完再说吧?
刘洎连续被马周、李道宗毫不客气的怼了一番,面上非但没有半分羞恼之色,反而愈发沉重,缓缓道:“若是果真如二位所言,事情反而愈发麻烦。众所周知,赞婆乃是应越国公之邀率军前来助阵,且一直听令于越国公,旁人根本不能调动其一兵一卒,甚至连殿下都算在内……赞婆乃是吐蕃蛮胡,不读兵书、不识兵法也是寻常,临阵之时犯下错误导致叛军主力脱逃,情有可原。然则,其若是听从某人之暗中指令故意为之,性质可就大不相同。”
李道宗对懵在那里的斥候道:“汝且退去,告知越国公,城外之战要好生收尾,断不可再犯下低级错误。”
“喏。”
斥候应下,转身自太子居所退出,小跑着往玄武门那边去,口中念念叨叨,唯恐将方才诸人说过的话语忘记一字半语。
他虽然听不大懂,但却明白这是有人嫉妒大帅的战功,在太子殿下面前进谗言,必须得跟大帅一字不差的转述清楚,让大帅好生教训那等颠倒黑白的奸臣……
……
待到斥候退下,李道宗这才看向刘洎,一字字问道:“刘侍中是不是糊涂了?眼下城外战场皆由越国公负责,可谓危厄处处、如履薄冰,他绞尽脑汁一次次打击叛军之士气、削弱叛军之实力,焉有故意放纵叛军主力之道理?难不成让叛军多凑足一些军队,以便回过头来打他自己么?”
刘洎已然不怒,面上满是担忧之色,摇头道:“江夏郡王误会了,微臣并非笃定越国公此乃故意为之,只不过提醒殿下、提醒诸位有这个可能罢了。毕竟眼下局势依旧危险,若是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弃大局而不顾,极有可能招致极为严重之后果。微臣在其位自然谋其职,不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呵!”
李道宗气得冷笑一声,懒得搭理此人。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不外如是。
不过你再是如何巧舌如簧、心毒如蛇,那也得看看上面坐着的这位是何等想法。在太子面前诋毁房俊,你可是想瞎了心吧……
一直沉默的李承乾这才开口,目光从刘洎脸上挪开,看着诸人,沉声道:“越国公忠贞不贰、公忠体国,乃国之羽翼、孤之肱骨,战功卓著、品性高洁,断不会行下那等无君无父之事。此等话语不得再提,以免寒了前线将士奋勇杀敌之心。”
果不其然,太子一开口便将刘洎的言论驳斥回去,定下基调,再不许议论这个话题。
刘洎神情乖顺,颔首道:“殿下教训的是,微臣知错。”
轻飘飘揭过此事。
萧瑀耷拉着眼皮,脸上古井不波,心里却喟然叹息一声:这个刘思道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看似吹毛求疵,实则包藏祸心。
一直以来,房俊对于和谈之事非但不予支持,反而处处抵触,之前更有悍然偷袭关陇军队导致和谈终止之举措,可见其立场与支持和谈的文官分歧巨大、水火不容。
然而太子对其太过信任,甚至听任其发动对关陇军队的突袭,这对于力主和谈的文官来说,压力太大。
此番指责房俊私底下指使赞婆放过宇文陇部主力,并非表面看上去意欲治其之罪,且不说太子对房俊之信任断不会予以任何惩罚,即便房俊当真这么做了,以眼下之局势,谁又敢惩罚房俊?
然而这番话出口,势必在东宫文官武将之中掀起一场热议,有人抵触,自然就会有人信以为真,只需长久讨论争执下去,对于房俊的威望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没办法,别说区区一个刘洎,即便是他萧瑀,今时今日想要压制房俊亦是有心无力,只能以这种潜移默化的手段对房俊的威望一点一点予以蚕食,终有一日聚沙成塔,或许某一时刻便能成为促使房俊翻船的契机……
朝堂之上的斗争,从来不能追求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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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屯卫大营。
房俊听着斥候一字一句将刘洎的话语复述出来,原本因高侃击溃宇文陇而来的喜悦略有冲散。
什么是政治?
政治就是利益,利益就代表着争斗,只要有人追逐利益,斗争便无处不在。即便父子同朝、兄弟为官,也一样会因为利益的述求不一致而反目成仇,这没什么新鲜的。
待斥候退下,房俊让亲兵沏了一壶茶水,慢慢的呷着,思虑着当下东宫的政治格局。
若刘洎只是一个侍中,并不放在房俊眼里,但如今此人上位成为文官之领袖,甚至有可能取萧瑀而代之,说不得便会成为他的政敌。
因为历史早已表明,刘洎此人对于权力之热衷极其高涨,否则也不会招来李二陛下的猜忌,顺着诸遂良的诬告便顺水推舟将其处死,他可不想待到将来李治继位之后,朝堂之上屹立着一个锋芒毕露的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