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忍着满腔怒火,不理会房俊:“微臣先行告退。”
待到李承乾亲手书写一封信笺,装入信封加盖印鉴之后递给刘洎,刘洎双手接过,后退三步,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唯恐走得慢了压不住心底火气,扑上去对房俊饱以老拳……
看着刘洎大步而去,李承乾苦笑着对房俊道:“二郎何必如此?刘思道此人虽然功利心重了一些,但能力卓越,且东宫危厄之时不离不弃,将来孤是要委以重任的,你们同朝为官,皆乃孤之心腹,即便不能相互友爱,也当保持起码的尊重才好。”
这便是在他眼中房俊与刘洎的不同,若此刻留下的是刘洎,他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番话语的。
房俊哈哈一笑,揶揄道:“古往今来,帝王之术在于制衡,上下制衡、文武制衡、内外制衡,若微臣与刘洎相亲相爱、肝胆相照,怕是殿下要吃不香、睡不好了。”
身为人臣,此等话语难免有僭越之嫌,李承乾却不以为意,笑着摇摇头:“若是那般,孤自然不是现在这番说辞,而是希望你们赤膊相斗才好。”
他也是一个妙人,君臣两人相视大笑。
刘洎再是干练,却并非不可取代,房俊却是东宫实打实的柱石,即便抛却个人感情,二者又岂能相提并论?
说笑一番,李承乾沉声问道:“二郎之意,是否在关中的门阀私军?”
房俊略作沉吟,颔首道:“殿下目光如炬。”
但这并非我的意思……
李承乾默然良久,终化作一声叹息。
对于将天下门阀私军尽数留在关中的策略,他对于背后所表露出的坚定决心予以无双魄力深感敬佩,但与此同时,对于整个计划之中将关陇兵变视如不见,甚至一步一步逼着他与关陇苟合之算计,则感到彻骨冰寒。
最是无情帝王家……
*****
刘洎自太子居所出来,望了望天上难得的晴空万里,努力深呼吸几下,才算是将心中怒火压制下去,略微感到松快一些。
这房二,不当人子的东西……
吐出一口气,在迎上来的一众属官簇拥之下,出了内重门,过了东宫六率的盘查岗哨,抵达延寿坊。
早有兵卒入内通禀,宇文士及亲自将刘洎一行人迎入临街的一处临时征辟的庭院之中……
正事尚未开启,刘洎与宇文士及先在偏厅之内喝茶,左近无人,刘洎开门见山:“今日前来,尚有一件太子殿下托付之事,要请……知会赵国公,不知赵国公眼下可有要务,能否拨冗相见?”
“请示”之言到了嘴边吐出一半,想起房俊嘲讽他“奴颜卑膝”的言语,又硬生生给咽了口去。
说到底,房俊的话固然不中听,但道理却不差。
他如今官拜侍中,也算是大唐帝国最高层的人物之一,自有威仪身份,即便再是希望和谈成功,也不好在关陇面全太过软弱,丢了自己威风的同时,也折损了东宫的威严。
不仅对进行之中的和谈不利,气势上矮了三分,而且一旦被人关注,日后难免成为御史弹劾攻讦之把柄……
宇文士及倒是未在意刘洎言语之中的深意,毕竟关陇再是强势,也是人臣,潜意识里依旧奉太子为尊,太子对臣下涌上“告知”这样的词汇,实则并无问题。
他想了想,道:“这个时候赵国公的确是很忙的,不知是何要事,可否相告?”
这个并非秘密,刘洎直言道:“昨夜武安郡公抵达渭水之北,结果当夜便渡河抵达右屯卫大营,面见房俊,提及担忧丹阳公主之安全,故而托房俊请示太子殿下,能否将丹阳公主接去右屯卫军营暂住,太子允可,故而派微臣前来。”
宇文士及捋着胡子,心念电转,颔首道:“此乃小事,如今和谈进行,双方握手言和,岂能不遵太子殿下之谕令行事?况且丹阳公主乃是皇室,无论何时,都可出入自有。此事不必知会赵国公,老夫便可做主,稍后刘侍中可带人亲自前往丹阳公主府。”
相比于接丹阳公主出城这等小事,显然薛万彻率军抵达渭水之北的消息才是大事。
如今长安以北尽被右屯卫的骑兵、斥候所封锁,半点消息都传不过来,对于李勣派遣薛万彻屯驻渭水之北威慑右屯卫一事,关陇上下居然毫不知情……
李勣派遣薛万彻屯驻渭水之北,绝不会是表面上看去威慑房俊那么简单,其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屯驻于盩厔城外的洛阳杨氏一夜覆灭,究竟是谁所为?
尤为重要的是,薛万彻与房俊私交甚笃,他屯驻渭水之北,究竟能否达到威慑之目的?
一瞬间,宇文士及脑海之中闪现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牵扯深远,却又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答案。
不知为何,宇文士及总有一种昆虫被蛛网束缚,任凭如何努力挣扎也无法拜托困境之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