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赞婆,房俊带着亲兵一路疾驰返回大营,先询问了卫鹰的伤势,听到郎中禀明只是皮肉之伤,未曾伤到筋骨,这才略微放心,回到住处,径自前往武媚娘的营帐。
连绵阴雨,营帐之内排水不畅,到处都是潮湿阴暗,分外难受。
闲来无事,武媚娘泡了一个热水澡,穿着一件顺滑干爽的丝袍斜倚在软榻上,一边轻摇着团扇,一边慢条斯理的呷着茶水,很是惬意。
房俊挑开门帘入内,冲着帐内几个侍女摆摆手:“都出去。”
“喏!”
几个侍女眉眼低垂,都有些脸红,万福之后脚步窸窣尽皆退出,反手掩好帐门……
武媚娘坐直身子,掩住露出大片雪白的衣襟,又将一双莹白如玉的纤足缩回丝袍下面,红着脸儿,啐道:“大白天的,能不能别折腾?怪丢人的。”
房俊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没好气道:“想什么没事儿呢?没心情!”
走到近前,一屁股坐到软榻上,抓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武媚娘俏脸染霞,柳眉倒竖,伸手在房俊胳膊上掐了一把,嗔道:“谁想那些事儿了?你自己跑过来将侍女都赶跑,还怪我多想?”
嘴上嗔怪着,不过见到房俊面色阴郁,又侧身给他斟茶,问道:“可是发生何事?”
房俊面色凝重,将方才遭遇刺杀之事详细说了。
“啊……”武媚娘花容失色,一双手摸着房俊身体上下查看,口中慌张道:“何曾伤到?”
房俊忙握住她纤手,安抚道:“放心,卫鹰替我挡了一刀,未曾伤到筋骨,我更不曾伤到皮毛。过来只是想让你帮着参谋一番,你觉得幕后主使是谁的可能比较大?”
他过来,就是想要向武媚娘请教一番,毕竟在阴谋诡计这等事上,这小娘子天赋异禀……
见到房俊的确没伤,武媚娘这才放心,依偎在房俊身边替他斟茶倒水,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思忖片刻,道“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很多,但是有动机这么做的人很少。”
房俊呷了口茶水,颔首表示赞同。
武媚娘续道:“薛万彻虽然手握一卫之军,更贵为驸马,但实则距离权力中枢十万八千里,甚至一生也无望抵达那个层次。无论是谁,想要培养一个忠贞不二的死士是很不容易的,为何要将这样辛苦培养起来的死士放在薛万彻身边呢?”
房俊摇摇头,他着实想不出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才跑来向她问计。
武媚娘唇角微微一挑,自家男人乃是盖世英雄,年纪轻轻便已经手握大权,更被李二陛下誉为“宰辅之才”,可即便如此,每当遇到难处还是毫无芥蒂的向自己问询,这令她既是自豪,又是喜悦。
由此可见自己在郎君心目当中的地位……
她美滋滋的握着房俊的手,一双凤眸光彩涟涟,柔声道:“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这个幕后主使已经在朝中大多数人身边安插了‘钉子’,而薛万彻仅只是其中并不显眼的一个。只不过此番幕后主使意欲行刺郎君,而郎君又身在军中令其无从下手,这才不得不启用薛万彻身边的死士……而天底下能够做到这一步的,绝无仅有。”
房俊浑身一震,先是不可置信的瞪着武媚娘,但旋即震惊之色消去,只剩下浓浓的担忧。
见他这般,反倒是武媚娘惊诧不已,奇道:“郎君似乎并未感到太过惊讶?”
房俊想要自己穿越商於古道赶赴洛阳之时,在停放棺椁的那间帐篷里见到了那个宛若阴沟里蛰伏的毒蛇一般的老宦官,摇摇头,轻叹一声,道:“有些意外,但或许早已有些端倪,只不过我未曾在意罢了。”
自己只见过圣旨,但他猜测一定还有一份秘而不宣的遗诏,因为根据李勣之行事来看,遗诏的的确确存在,否则李勣的行为举措早已经脱离一个臣子所能涉及之范畴,除去遵从遗诏行事,实在没法解释。
而从李勣陈兵潼关、坐山观虎斗这一点来看,遗诏之上大抵是留有“废黜太子”之类的旨意。
眼下这等局势,想要覆亡东宫、废黜太子,最重要便是击溃东宫六率与右屯卫,否则这两支军队一内一外力保东宫坚不可摧,不仅在关陇叛军的猛攻之下抵挡下来,甚至已经扭转局势,拥有反败为胜的契机。
而右屯卫盘踞玄武门外,兵强马壮、纵横捭阖,打得关陇军队落花流水、抱头鼠窜,将玄武门守得固若金汤,即便战局最为不利之时,亦能接应太子以及整个东宫撤出关中,退往河西,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若能狙杀他房俊,右屯卫一盘散沙战力崩溃,自可一劳永逸。
武媚娘目光灼灼,俏脸上闪烁着自信的光采,断然道:“按理来说,张士贵乃是最为重要的一颗棋子,遗诏之中肯定是命张士贵在紧要时候切断玄武门,防止东宫撤出长安,甚至于率军直接杀入东宫,直捣东宫后门……如此一来,太子陷入死地,插翅难飞。但现在幕后主使却悍然对郎君行刺,可见他已经对张士贵会否施行遗诏之命产生了动摇,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