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郑氏已然内部分裂,嫡系三支当中有一支即将被灭掉,余下两支也是实力大损,若是再承担攻伐洛阳的重任,再损失一波,还能剩下几个人?
怕是用不着陛下打压,荥阳郑氏早就已经灭了……
甚至就连供应水师的粮秣、军械、辎重,也得一点一点去筹集,几乎抽干整个家底,毕竟此前支援潼关之时,可是没有预留什么余地的。
当下的郑氏,近乎于油尽灯枯……
但刘仁轨到底还是未能予以体谅,摇摇头,沉声道:“山东世家支持晋王叛乱,绝不容赦、其罪当诛,荥阳郑氏到底是受人蒙蔽还是不忠叛国,还需要陛下明察秋毫……说句直白一点的话,这还是要看荥阳郑氏能够迷途知返、改过向善,郡公切勿以为末将是要借此消耗郑氏。”
你既然站错了队,又岂是你想改就改?
总得要拿出诚意才是。
郑仁泰心中踟蹰,再度拈起茶杯喝水,心头彷徨无着。
这刘仁轨话说的好听,但手段却狠厉毒辣,摆明就是要将荥阳郑氏推到第一线,不仅彻底表明与山东世家决裂之态度,更要借洛阳守军消耗荥阳郑氏之根基。
但这是明晃晃的阳谋,纵然彼此一清二楚,却着实没有多少推卸之余地。
思忖良久,终于在刘仁轨灼灼目光逼视之下微微颔首,道:“刘将军言之有理,既然荥阳郑氏犯错在先,自然应当拿出认错悔改之态度,向陛下表述忠心。纵然因此使得族中子弟死绝,家族传承尽断,亦在所不惜!”
躲是躲不掉的,刘仁轨岂能轻易放过荥阳郑氏?
况且依照当下局势判断,晋王成事之几率几乎不存在,败亡只在迟早之间,荥阳郑氏想要彻底斩断与晋王之间的联系,不至于在其败亡之后遭受清算,付出再多代价也值得。
李承乾的国策说到底也仅只是“打压门阀”而已,并非是“剪除门阀”,既然荥阳郑氏已经竭尽全力、油尽灯枯,还有什么值得继续针对迫害呢?
说不得,还会因此在将来躲过一劫……
想到这里,心里反倒轻松许多,续道:“只不过如今尉迟恭坐镇洛阳,接应山东私军横渡黄河,其麾下主力虽然留在潼关,但毕竟战力无双,还需刘将军多多接应。吾麾下兵卒之死伤固然在所不惜,但若是因此耽搁了水师的战略,多有不美。”
先是募集私兵进入潼关,继而板渚之战大败,如今荥阳城破,荥阳郑氏的军队所剩无几,仓促组建的也尽是乌合之众,如何能够与尉迟恭麾下百战之师抗衡?
你想要消耗我,可以,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屠戮殆尽吧?
刘仁轨眉毛一挑,沉声道:“郡公放心,尉迟恭麾下皆是野战部队,交由末将便是,你只管负责攻城就好,只要攻陷洛阳城,便是大功一件。”
郑仁泰松了口气,颔首道:“善!”
如同荥阳一样,洛阳附近的军队也几乎抽调一空,留在城内的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刘仁轨牵制住尉迟恭,攻陷洛阳的难度并不大。
……
随机,郑仁泰收拢军队,稍坐整编,可以出战的人数在六七千之间,为了表达对于刘仁轨的信任,也印证自己彻底投靠李承乾,他甚至将城内军队悉数调往城外,只留下千余人看守郑氏宗祠、祖宅,将整个荥阳城交给刘仁轨。
而后尽起府库之粮秣军械装备这些乌合之众,整顿一番,拔营直奔洛阳。
结果刚刚出兵,便得到斥候传回的消息,尉迟恭已经舍弃洛阳,率领麾下兵马返回潼关……
郑仁泰却并未因此感到轻松。
虽然避免了强攻洛阳有可能导致的损兵折将,但攻陷洛阳之后,真正的硬仗在函谷关。
以刘仁轨表现出来的冷酷与狠厉,只怕自己麾下这些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兵马,将会成为攻略函谷关的“敢死队”……
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只能寄希望于此战快速结束,给荥阳郑氏留下一丝底蕴,而后作为牵制山东世家的“猎犬”,再给予一些发展空间,能够让荥阳郑氏恢复一些元气。
也仅此而已了。
无论如何,荥阳郑氏都将彻底告别天下顶级门阀的队列,从而沦为二流、甚至三流世家……
……
刘仁轨自然不在乎郑仁泰的感受,能够攻陷荥阳城,将运河至黄河一线彻底打通,使得水师的水陆两军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黄河逼近潼关,战略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
将郑仁泰撵出荥阳,刘仁轨便坐镇城中彻底接管防务,然后派人前往华亭镇送信,让苏定方增派援军。只要攻陷洛阳,大军便可直抵函谷关下,即便一时间不能破关而入,也可以将山门峡彻底掌控手中,天堑不能阻挡水师逆流而上,则大局已定。
当水师可以越过函谷关,潼关无险可恃,晋王还能怎么折腾呢?
局势一片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