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行恭却不抱什么希望:“洛阳以东尽失,潼关已成一片死地,晋王唯一可以绝地反击的机会,便是置诸死地而后生,果断发兵突袭长安。若是再分兵函谷关,势必减弱兵力,晋王怕是不会答允。”
守得住函谷关又如何?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还不如兵行险招反攻长安,若能得关中十六卫当中哪怕一、二卫响应,或许还真能成事。
但这一切都是依托于函谷关不会太快失陷,总要给潼关争取反攻长安的时间。
所以晋王非但不会向函谷关增兵,反而还会要求他死守潼关,挡住水师的脚步……
看上去,无论最终晋王能否成事,他丘行恭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看向丘师,目光深沉:“以我之见,兄长与其前往潼关,不如由此出关赶赴洛阳,收拢洛阳残兵开城献降,而后求见郑仁泰,我与郑仁泰素来交好,你通过他向水师投诚,依附于当今陛下,或许能保得住咱们洛阳丘氏一条血脉。”
洛阳乃丘家的大本营,虽然这些年势力大减早已不复当年,但依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若丘师振臂一呼,还是能够聚集数千兵马,由此开城献降,李承乾那边不会拒之门外。
丘师深深看着丘行恭,神色复杂,良久之后才颔首道:“如此,你我兄弟二人分属不同阵营,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总能保存丘家血脉不绝、传承不断……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心底又补充一句:也能让晋王那边更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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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仁泰的军队抵达洛阳城外之时,斥候已经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的经过函谷关将消息传回潼关,闻听这个消息,营房之内一片寂静,气氛较之窗外的风雨更加令人惶然凄冷。
但凡知晓半点兵事,也都明白洛阳、函谷关对于潼关之重要,一旦两地尽失,潼关形成死地,如今汇聚于此的十余万大军将会军心涣散,不攻自破……
李治居于上座,短暂失神之后,急声问道:“诸位爱卿,如何是好啊?”
他是真的慌了。
一旦洛阳失陷,水师水陆两路逼近函谷关,丘行恭如何守得住?而等到函谷关也失陷,潼关进退无路、自成死地,关内关外十余万军队搞不好就得哗变,到时候毋须水师亦或东宫六率打过来,这些将校兵卒就能将他捆了送去长安,换取活命之机会……
萧瑀还沉着,看着堂下的斥候,问道:“可有函谷关的消息?”
斥候回道:“自然是有点……之前,郿城县公自冀州返回,抵达函谷关之时驻留,与天水郡公商议许久,之后郿城县公便再度出关,前往洛阳方面而去,具体为何,暂未可知。”
此言一出,李治顿时又惊又怒:“简直混账!本王对他丘行恭信赖有加,甚至以函谷关之安危相托,他非但不思回报,反而与其兄密谋欲献城而降,背弃本王,古今奸佞莫过于此!”
之前丘行恭率领麾下仅有的兵马来投,李治曾一度怀疑丘行恭的用心,但是在宇文士及反复印证之后,这才相信丘行恭的确因为与房俊之间的深仇,而不得不选择他这边予以投靠。
所以很是开心。
毕竟丘行恭虽然如今权势大不如前,但依旧是贞观勋臣,声望、资历、能力皆乃上上之选,投靠过来,如虎添翼,加之其亲自前往渭北说服薛万彻,所以也一度寄予厚望。
此刻觉得丘行恭背叛了他,不仅令他颜面尽失遭受羞辱,更因为函谷关即将失守而濒临崩溃……
萧瑀忙道:“殿下不必如此,虽然丘师前往洛阳,的确有可能投靠水师,但丘行恭未必便会背弃殿下,甚至如此愈发表明丘行恭之忠心。”
不仅是李治,堂内众人都一脸不解的看着萧瑀。
尉迟恭蹙眉问道:“宋国公此言何意?”
萧瑀解释道:“古往今来,世家门阀选择族中子弟分属各方、分摊危险,实乃情理之中。如今洛阳丘氏早已落魄,底蕴不足、根基动摇,动辄有倾覆灭门之祸,难以抵挡风险。若丘师前来潼关,丘行恭驻守函谷关,殿下倒是应该考虑丘行恭会否将函谷关献于水师、依附朝廷,毕竟两兄弟分属不同阵营,无论最终谁胜谁负,都可有一支留存下来,延续传承……如今丘师前往洛阳,正是此意,所以丘师会忠心投靠朝廷,丘行恭也会死守函谷关。”
众人恍然。
每逢乱世,皇权更迭,谁也不能看透未来确保站在胜利一方,对于世家门阀来说如何在传承之上不会因为站错队而导致最悲惨的下场?
答案便是分摊风险,将族中有能力的子弟送到各方势力,最后无论哪一方获胜,都可确保家族之富贵、传承。
看来如今洛阳丘氏之所作所为,便是遵循这样一个规则。洛阳乃是丘家的大本营,丘师前往洛阳聚集兵马、联络乡绅,而后开城献降,自然获得李承乾之重用;丘行恭死守函谷关,无论生死,只要最终晋王获胜,必然不会亏待洛阳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