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道:“何须刘中书做什么计划?宗室现在已经沸反盈天,迟早生变。”
裴怀节颔首。
其实无需宗室真正产生变故,只需动荡下去,陛下必然改弦更张,将所有力量都放在安抚宗室、稳定关中之上,哪里还顾得上“三河之地”?
河东盐场也好,自己这边也罢,所有危机立即解除。
没有马上做出决断,裴怀节斟茶,问道:“房俊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气势如此强硬,是陛下之口谕,还是房俊独断专行?”
提及房俊,张亮犹有余悸,实在是这几年被房俊打压得太狠,堂堂贞观勋臣却好似狗腿子一般摇尾乞怜:“目前还不知道,但不管这是陛下的主意还是房俊胡闹,后果实在是严重,此刻怕是陛下已经有密信送抵,要求房俊做出让步。”
现在的河东盐场已经吸引了整个天下的瞩目,谁都知道这是皇权与世家的一场剧烈斗争,此间之胜负意味着往后皇权与世家相处的模式,皇权胜,则必然携大胜之势席卷天下,所有世家都将步河东世家之后尘;河东世家胜,则皇权定然缩回关中,再不敢觊觎世家门阀之根基。
直至眼下,一致认为房俊处于劣势。
河东世家太果决了,罢工、停产、几百上千万百姓面临无盐可吃之局面,所产生的影响太大,房俊稍有不慎就将引发一场剧烈动荡,到时候陷身其中、难以自拔。
所以最终还是房俊让步的可能更大。
裴怀节摇头轻叹:“房俊此子不愧于当年太宗皇帝那一句‘宰辅之才’,确实了得。”
即便最终以房俊之退让结束,但河东盐城之利益划分却绝无可能回到之前的模样,所谓的退让是房俊将盐场“收归国有”告吹,实则河东世家的利益至少损失三成。
这已经是巨大的胜利。
张亮点头,心有余悸:“那厮的确是个有能耐的,能有今日之功业,绝非倚仗先帝之宠溺、其父之人脉。”
对于房俊,他既“畏”且“敬”,绝对不敢正面对阵。
裴怀节沉默少顷,道:“你先回吧,免得出来时间长了被魏王识破。”
这般私底下向裴怀节传递消息,一旦被魏王发现,极有可能对张亮发难……
“那我暂且告辞,将来在长安给兄长接风洗尘,一醉方休。”
“那就期待来日吧。”
……
张亮离开,裴怀节一个人坐在那里,让人送来一碟糕点,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吃着糕点,窗外细雨蒙蒙、杨柳青青,远处亭台楼阁、水波荡漾,心胸为之一阔。
有了张亮通气,他明白陛下并不会将他如何,如此大张旗鼓的命“三法司”大佬前来洛阳也不过是想要逼着他请辞致仕而已,目的是为了魏王营建东都以及许敬宗丈量田亩清除障碍。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自己只需掌握火候就好,能顶的时候就一直顶着,最好顶到局势生变,则一切复归原样,即便不能,只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放弃,陛下也大概率将他调回长安。
万无一失。
碟子里的糕点吃完,取来清水洗手、漱口,裴怀节起身整理一下衣冠,从仆从手里接过油纸伞,就待要出门返回东城官廨。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蹄声在细雨蒙蒙的静谧之中分外清晰,待到裴怀节走到寺院门口,便见到骑士正好抵达面前,翻身下马快步而来。
“启禀府尹,皇家水师自运河南来,由大都督苏定方亲自率领,已经抵达孟津渡!”
裴怀节心中一紧,苏定方这个时候率领水师北上洛阳,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