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面有难色……
刘洎也喜欢这种纸,大抵猜得出房俊担心什么,遂道:“越国公放心,这种纸张入宫之后定然有严格之用途,绝不会流落在外被心怀叵测之辈用以印刷伪造纸币。”
你说不会流落在外就不会了?
谁给你的自信?
这太极宫根本就是个大筛子,没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只能忧郁着说道:“倒也不是怕这个,实在是这种纸张采取最新的配方,原材料多达几十种,其中不少稀少植物根茎,造价……有点贵。”
李承乾不以为意:“纸质柔韧、光而不滑,质地较之竹纸实在是好太多了,造价昂贵理所当然。”
一张纸而已,再贵又能贵到哪儿去?
朕富有四海,还用不起一张纸?
房俊道:“倒也不仅仅是造价昂贵,只不过此物已经可以算得上‘奢侈品’,一旦宫中采用,怕是御史言官会弹劾陛下‘奢靡无度’‘浪费国帑’,天下百姓不知究竟,也会认为陛下骄奢淫逸、不恤民力,对陛下之剩余危害极大。”
“这个……”
李承乾顿时吓了一跳。
他虽然以皇太子身份登基名正言顺,但毕竟当初太宗皇帝几度欲易储,对他不够看好,这就导致李承乾心中极度希望证明自己,就好似当初太宗皇帝“杀兄弑弟”之后遭受天下谩骂攻讦,一心想要证明自己如出一辙……
为了几张纸而背负一个“奢靡”之骂名,怎么看都不值得。
……
会议散去,李承乾回到武德殿,闷闷不乐。
王德不知前朝发生何事,小心问道:“陛下何故郁闷?”
李承乾素来视王德为心腹,也不隐瞒心迹,叹气道:“越国公当真才思敏捷、天下无双,朕不如也。”
钱币由古至今不知几千、几万年,人们只知使用,何曾有人对其本质进行过如此深刻之剖析及认知?房俊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认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位面,一度震惊失神。
王德低声劝慰道:“陛下不必妄自菲薄,这世上有人力大无穷,有人日行千里,有人深谙机关消息,有人过目而不忘……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陛下乃上天之子、天下之主,所有奇人异士最终还是要为陛下效力。”
人非圣贤,岂能事事无敌?
做皇帝未必需要文才武略、天下无双,只需知人善任就好……
李承乾也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一时间心中妒火炽盛心中烦闷,现在顺了顺气,好受多了。
你再是能耐,不还是要为我之臣子?
王德见李承乾神情轻松,遂低声道:“刚才立政殿那边送来口信,说是皇后得了两坛好酒,让人整治了几个好菜,希望陛下下朝之后过去尝尝。”
帝后失和,整个宫内气氛严肃、人心惶惶,不是长久之道。皇后贤惠,主动放下身段邀请陛下,等同于低头认错,若陛下能够就着台阶而下,将这场风波消弭掉,自然风波收敛、人心安定……
李承乾沉默少顷,摇摇头:“你让人去说一声,就说朕有些乏了,沐浴之后要歇息一会儿,今日就不过去了。”
“……喏。”
王德无奈,只得领命。
从寝宫出来,想了想,没有委派其他内侍,而是自己亲自前往立政殿走一趟。
陛下不肯就坡下驴,宫内这场风波怕是还要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