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皱眉插话道:“先生远在江南,房俊身处关中,您二人更从未接触,若是抄袭,房俊从何处得来这篇短赋?”
太子殿下也不是傻子,只是性情优柔寡断一些,但是智商绝对够用,一言触及此事的关键所在。
天南海北的两个人,房俊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能得知你的短赋内容?
王雪庵苦笑着一摊手:“这亦是草民不解之处……”
闻言,李二陛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着王雪庵的目光便有些愠怒。
李承乾哼了一声,不悦道:“说来说去,先生都是在自说自话,既无真凭实据,亦无逻辑推理,如此污蔑朝廷官员,阁下就不怕大唐律例么?”
大唐律例,诬告者同罪……
李承乾跟房俊极为亲厚,虽然房俊因为储位之争对他若即若离不冷不淡,但是李承乾心里却将房俊看得极重。现在这个老学究居然诬陷房俊抄袭,他如何不怒?
一如李二陛下那般,李承乾对于房俊的人品,亦是无限信任。
那小子什么祸都可能闯,但是如此没品之事,绝对不会干!
许敬宗见到李承乾发怒,眼皮就是一跳。
心中对于房俊的嫉恨,更上层楼……
同时心里也纳闷,房俊那小子虽说也做出了一点功绩,但是成天闯祸惹事,被陛下不知打了多少回板子、抽了多少回鞭子,怎地反而更得到陛下和太子的信任宠爱呢?
娘咧!
这小子是个大大的佞臣啊,讨好陛下和太子的心机实在深不可测……
王雪庵见到李承乾发怒,赶紧离席站起,冲着李二陛下父子躬身长揖,惶然道:“请太子殿下息怒!草民对不知那房俊如何抄袭了草民的词赋,但是草民有证据能证明,那《爱莲说》实乃草民所作!”
李承乾心里咯噔一声:“你且说来若是有一字妄言,诬陷于朝廷命官,休怪孤不讲情面!”
王雪庵赶紧道:“是!江南士林皆知,草民平生钟爱莲花,便是洞庭湖畔的草庐,亦取名为‘白莲堂’……”
李承乾又好气又好笑,瞅了父皇一眼,见父皇面色沉郁一言不发,便讥讽道:“你喜爱莲花,住的地方叫‘白莲堂’,所以《爱莲说》就是你作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居然说房俊厚颜无耻,以孤之见,真正厚颜无耻是你才对吧?若是你的名字叫个什么金龙、御极之类的,是不是也要让父皇让位,这天下都是你的?”
这可就是诛心之言了!
可见李承乾心中是如何恼怒。
王雪庵吓得亡魂大冒,“噗通”就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大叫道:“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将谢成杰祖宗八辈都给问候了一遍。
不是说那房俊只是仗着宰辅公子的身份,实则极为陛下所厌,更因为与魏王李泰交好,被太子殿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么?不是说只要我站出来指责房俊抄袭,必然得到满朝文武的支持,瞬间将那房俊打落尘埃,万劫不复么?
可是你瞅瞅皇帝和太子的态度,哪里有半点厌恶房俊的样子?
完全就是站在房俊一边啊!
王雪庵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事已至此,已经有进无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草民还有证据。”
这次是李二陛下沉声道:“说!”
那阴沉沉的语气……
王雪庵打了个哆嗦,咽了口口水,说道:“俗话说,诗由心生,词赋亦是如此。未曾经过那种历练,如何能懂得那种心境?学问的累积,便是人生的阅历,这绝非可以一蹴而就那么容易。这篇《爱莲说》,乃是草民浮沉于民间几十载,半生经历之感慨!感叹当今之世真隐者少,有德者寡,而趋炎附势钻刺富贵之门的小人比比皆是;这莽莽红尘,万千名士,却又能有几个心念百姓之人,去根治这社会痼疾呢?这篇短赋里,草民先用花进行比喻,让花的特性喻人,平淡之中寓意深远,然后借花喻人,将草民半生以来避世嫉俗,以及世人皆追求荣华富贵的心态描写的淋漓尽致。这篇短赋,抒发的是草民心中孤掌难鸣的哀怨,同时也狠狠的鞭挞了那些寡廉鲜耻之徒。草民在这篇短赋之中想要表述的,是那种不从众只求纯净的心态,在碌碌尘世中是难能可贵的,感叹世风日下,大多数人皆被世事玷染。敢问陛下,房俊身为宰辅公子,年未及弱冠,何以知人间疾苦,通晓世态之炎凉?情之未至,心之未苦,如何做得出此等对高尚情操的崇奉、对庸劣世态的憎恶之绝世佳作?”
李二陛下一言不发。心底却有些震惊。
好一个王雪庵,居然从这篇短赋的立意之上,来驳斥房俊,从而证明这篇短赋不是房俊所作的目的。
他也不得不佩服,细细思之,好像房俊的人生阅历,还真就不可能做得出如何蕴含深刻寓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