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是这个时代最最显耀的阶级。
而房俊通过一首接着一首闪瞎人眼的绝世好诗,赫然已经站在这个阶级的最顶端……
房俊谦虚道:“在您老面前,晚辈那一点名声有何足道?若非是您老这等前辈历经战火、舍生忘死,何以有晚辈现如今这繁华安定的世道?在晚辈眼里,您才是真正的名仕!”
“哈哈哈……”
窦静被房俊恭维得开怀大笑,越看房俊越是顺眼。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谁说房俊又臭又硬、一根棒槌捅破天?
明明很是知情识趣嘛!
当然,早就活成精的窦静自然知道房俊这话里头恭维多过实意,可那又如何呢?无论官场也好,市井也罢,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才是为人处世之道。
标新立异、心直口快,绝对不足取。
魏徵一生严苛,绝不随波逐流,但是在窦静看来,终究要为现在的刚硬付出代价……
窦静笑了一阵,和蔼的问道:“二郎今日前来,有何事但说无妨,只要老朽帮得上忙,绝不推辞就是。”
这话说出来,已经是有与房俊平等相交的意味了。
论资历,窦静可是比房玄龄都深厚的存在,何用给房俊半点面子?
房俊不是不识趣之人,闻言连忙说道:“前辈如此,晚辈实在受宠若惊。今日前来,是想与前辈商讨一事。”
这时有书佐奉上香茶。
茶香悠然,沁人心脾,是上品的龙井,房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确实有点口渴,可刚刚在门房里的茶水着实难以下咽,心中犹有余悸。
看来,这位司农卿长官是看人下菜碟,非是在意之人,也只有散碎的茶叶末子招待……
窦静示意房俊饮茶。
二人都饮了一口,窦静说道:“有何事,说罢,毋须吞吞吐吐。”
房俊喝茶润了润喉,放下茶杯说道:“晚辈一直对农耕之事深感兴趣,于耕作之道,亦稍有见解。眼下四海昇平,风调雨顺,可天下食不果腹之人,尚为之不少。每每思之,总是彻夜难眠,心怀怜悯。”
窦静面容便严肃下来。
司农寺的职责之一,便是教授万民耕作。只是那等费心费力之事,谁愿意去干?是以自前朝开始,司农寺自己都渐渐遗忘了这个职责,一门心思放在各地的仓储之上,收缴粮食、填补库存,这才是既能显示政绩,又能得到实惠的好事。
现在被一个后辈在自己面前提起耕作之事,窦静觉得老脸火辣辣的难受,这小子,难道是来给某难堪的么?
窦静敛取笑容,两眼炯炯的看着房俊,冷声道:“二郎心怀天下,感念百姓,着实令老朽敬佩。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二郎还是应当在崇贤馆校正书籍,各尽职守为好。”
不该你管的,就一边呆着去,司农寺的事情,用得着你操心?
房俊依旧笑嘻嘻的模样,放佛根本看不见窦静的不悦,自顾自说道:“您老说的没错,晚辈的职责,便是校正书籍。今日,晚辈发现自古以来,关于农耕的书籍及其匮乏,并且语焉不详、内容贫瘠。无论是泛胜之《氾胜之书》、崔实的《四民月令》还是贾思勰的《齐民要术》,都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和不足。所以,晚辈在崇贤馆的藏书楼内收集了一些关于农耕的古籍书典,并且汇集了大量农耕经验,打算编撰一部农书,刊行天下。自此以后,天下万民莫不以此书为纲领,耕作万物,自给自足!”
窦静差点被茶水烫死……
一口热茶含在嘴里,囫囵吞下去,顾不得起泡的舌头,瞪圆了眼睛震惊道:“你说什么?”
房俊笑笑:“您没听错。”
窦静淡定不了了……
编撰一部全新的农书?
这可是著书立说、流传千古的大功业啊!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
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立德、立功,这不仅需要大智慧、大毅力,更需要时势的造就,难度太大,非是当世人杰不足以成就。相对来说,“立言”就几乎成为每一个文人最执着的追求,若是能著书立传传诸后世,那就是最大成就,死而无憾!
最最重要的是,房俊最后的那句说了什么?
刊行天下?!
窦静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可他只能死死的压制着自己的兴奋,略带质疑的问道:“著书立说,相比于二郎的才学来说,应是不难。可是这刊行天下……非是老朽看轻了二郎,便是有万贯家财,怕是也无法达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