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趋避之!
此两句未曾见于典籍,想来是房俊所言。不过春秋时郑国子产受到诽谤,曾说:“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想必便是此句的由来。文章之中,凡是用两个相反意义的字联合组成的词语,往往其中只有一个字是真正的意义所在,这两句诗的“生死”一词中重点的、真正的意思是“死”,“生”字只是用来构成偏义复词,只是陪衬。
将磊落坦荡、不计生死的情怀表达得淋漓尽致!
而奏折最后的那一首诗,则让李二陛下有一种点燃浑身热血的激荡!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豪情?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壮?
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
若非胸有壮志,涤荡乾坤之气魄,焉能作出如此豪气尽显、霸气凛然之诗句?
“呛啷!”
李二陛下方脸赤红,起身抽出佩剑,狠狠的一剑将面前的案几一斩两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江南豚犬,误我栋梁矣!若房俊当真决死牛渚矶,朕在此立誓,定要血洗江南,以尉我忠臣之英灵!”
房俊的一首诗,彻底将李二陛下心中的霸道因子激活!
此刻的李二陛下热血沸腾,痛心疾首,什么东征大计,什么顾全大局,统统见鬼去吧!朕如此忠烈之臣,被尔等豚犬陷害至死,不将尔等尽皆铲除,如何消去心头之恨?
他拔剑斩断案几的举动,吓得几位宰辅惊慌失措,连忙起身。
或许……房俊已死?
房玄龄老脸煞白,浑身哆嗦了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陛下……”
眼睛却死死盯着倒塌的书案上那份“血书”……
看着房玄龄的神态,李二陛下心中一痛,赶紧宽慰道:“事情尚未至绝地……”说到这里,却是语气一滞。
未到绝地么?
连绝笔书都写下来了……
不知如何宽慰这忠心耿耿却老来丧子的老臣,李二陛下俯身捡起“血书”,双手递给房玄龄。
双手……
这是何等姿态?
长孙无忌与岑文本目光同时一凝。
长孙无忌心中嫉恨交加,自己的儿子谋逆不成有如丧家之犬,使得自己与一向亲厚的皇帝渐生隔阂;人家的儿子虽然战死,却得到皇帝近乎于“尊敬”的对待!
同样是功勋二代之中的佼佼者,何以差距如此巨大,地位天差地别?
岑文本则羡慕的看着房玄龄。
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诚然是一种悲伤,但好歹还有好几个儿子……这不是戏虐,更不是讥讽,若是可以选择,岑文本宁肯自己也舍去一个儿子,换来皇帝“双手奉书”这种超乎利益的荣耀!
心里唏嘘一番,岑文本又有些好奇的看着颤颤巍巍结果“血书”的房玄龄,心说这房俊到底死没死?“血书”可不能代表什么,前两天就有一封“血书”送来,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
房玄龄接过“血书”,默默细读,两行老泪流淌成行。
骄傲!
悲痛!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触在心底涌起,化作滚滚热泪……
长孙无忌眼角瞟了瞟,心底有些焦躁,想要确认房俊是否真的死了,却又不好直接询问,更不好意思去房玄龄手上抢过“血书”一观究竟。
李二陛下发泄过心头激动,便一直脸色阴沉。
待到长孙无忌和岑文本都看过“血书”,这才开口说道:“房俊公忠体国,乃国之栋梁,立即呈文江南各州,眼里申饬,令其务必最快时间赶往牛渚矶救援!最近长安舆情汹汹,百姓尽皆为房俊鸣不平,长安、万年两县要加紧戒备,以防有居心叵测之人趁势作乱。行了,现行退下,各司其职。房爱卿稍留,朕还有话说。”
长孙无忌与岑文本领命,各自退去,想必皇帝是要好生安慰房玄龄一番。
待二人退去,房玄龄才涩声问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只是片刻之间,房玄龄背脊微塌,神情哀痛,好似凭空老了几岁一般,往昔风采尽皆不见。
李二陛下亦是心中哀痛,琢磨良久,心中虽有猜想却又不好直接宣之于口。毕竟无论如何,房俊一腔血勇忠烈,早已借着前次的“粉身碎骨浑不怕”以及今次的“死亦为鬼雄”接连证明,自己若是提出疑议……
难免对房玄龄不公。
可心中那份猜想却愈发浓烈,几乎不吐不快,因此左右为难,神情甚是纠结。
房玄龄虽然心中悲怆,却也看出李二陛下神情有异,奇道:“陛下有话,何妨直说?”
李二陛下一想也是,君臣几十年,彼此情谊深厚,何必遮遮掩掩?
略一沉吟,便说道:“玄龄莫怪朕多疑,对于房俊的忠贞,朕毫无怀疑。只是依朕之见,眼下房俊那厮怕是并无太大凶险……”
一瞬间,房玄龄差点指着皇帝鼻子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