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房俊也就是一个靠着父辈权势作威作福的二世祖,若是没有这般强横的身份背景,沧海道行军大总管这个位置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同辈之中,除了面前这位长兄之外,顾烛一向是谁也不服!他顾三郎一身本领打遍江南无敌手,怕得谁来?
顾煜摇头失笑,那温润明媚的笑容使得船头上的几个侍女各个失魂落魄不能自已。他拍拍顾烛的肩膀,温言说道:“人要有傲然之气,但也不能骄傲过头,那就成了自负。自负之人目光短浅,看不到别人的优点,很容易陷入盲目的自信,自食苦果。这房俊能在牛渚矶反败为胜逃出生天,就足矣见得绝对不是只依仗家族势力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而在抵达华亭镇之后便施诡计坑了江南士族六十万贯,更说明此人心机深沉狡诈多智,岂是易于之辈?三弟若是心存轻视,那大兄自当禀明族中,让你回到会稽祖宅闭门思过,勤奋读书。”
说到后来,语气渐渐转厉。
顾烛吓了一跳,赶紧愁眉苦脸的哀求道:“别啊!大兄,弟弟都听你的还不成么?你说如何便如何,若是让我回去读书,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
顾煜顿时摇头无语。
这个三弟天资聪颖,练习刀棒一点就明、一学就精,偏偏就是不爱读书,见到书本就如同见到杀父仇人一般,那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的……
他素知顾烛的脾性,兼且这位兄弟是他的忠实拥趸,兄弟之间感情甚笃,自然也不忍过多苛责,敲打几句也就罢了,免得他骄纵任性,闯下大祸。
说话之间,顾家楼船已来到码头。
此处已是华亭镇的中心地带,繁荣之处自然比之刚刚吴淞口那边更甚。
在码头的对岸,是正在兴建当中的水师军港、船厂,无数劳工和工匠一片忙碌,一派欣欣向荣之色。吴淞江两岸舟楫如云,无数货船、战舰往来如织,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荒凉贫瘠?
这一次,就连顾烛也渐渐收起轻视之心。
码头上自由华亭镇的官吏在等候接待各家的来人,见到顾氏兄弟自船上走下,当即迎了上去,陪笑道:“可是吴郡顾氏大驾光临?”
顾煜抱拳笑道:“正是,在下顾煜,应大总管之邀前来商讨盐场之事,不知当前往何处?”
这就是他一贯的处事风格,绝不因面前的官吏位卑而有所轻慢,礼仪无缺,风度翩翩,令人如沐春风。
那官吏自然晓得顾煜之名,江南民间甚至给各个士族的世家子弟排了一个榜单,其中出类拔萃者有四人,被称为“江南四大公子”,这顾煜便是其中之一。
面对顾煜的礼遇,那官吏颇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说道:“公子折煞小的了,大总管早有交待,若是各家来人,便请即刻前往市舶司的官署。”
顾煜再次抱拳道:“如此,就有劳兄台引路。”
官吏忙还礼说道:“此乃分内之事,顾公子,请!”左手虚引一下,然后便自在前引路。心中对顾煜的礼贤下士、温润仁和的气度甚是心折,心想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当得起“江南四大公子”的称谓吧……
沿着码头至不远处的一大片仓储房舍,便是即将运营的市舶司。整个市舶司规划整齐,纵横交错犹如棋盘一般,中间的道路皆用水泥铺就,即方便又结实,比之石板路更加平稳整齐。
顾煜行走其上,发现这种道路呈浅灰色,平整光滑,无缝无隙。昨夜下了一场大雨,这路面上有些低洼之处尚存留着些许积水,只是人踩车碾,那路面却坚硬如故,用脚用力跺了几下,砰砰有声,有若石板。
顾煜从未见过此物,便询问道:“这道路是以何物铺就?”
那官吏傲然道:“此物乃是大总管所创,名曰水泥,是一种矿粉一样的东西,用水和以河沙,风干之后,便坚若磐石。”说着,他指了指周围高大的仓储和房舍,说道:“公子请看,这里所有的房屋都是用砖石所砌,用水泥黏合,使得整栋房舍都凝为一体,坚固耐久,比之以往的黄泥和白灰可谓天壤之别,不惧雨水冲刷,不惧风雪侵蚀。”
顾煜仔细打量,果然所有的房屋都是用红砖砌成,砖缝之中都有这种灰色的东西黏合。
顾烛哼了一声,嘟囔道:“奇技淫巧,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