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如马周所想那般,朝廷之上再次喧嚣起来。
若说刚才叫嚣着严惩房俊还只是为了世家门阀的潜在危机未雨绸缪,现在则是攸关巨大的利益,一个个赤膊上阵,争先恐后!
华亭镇是房俊的封地,暂时来看陛下没有重责房俊的意思,就算惩戒一番,想来也是不伤根本。华亭镇这块大肥肉吃不到,可是还有市舶司啊!
谁都知道现在大部分的江南士族和商贾都已经站到房俊那一边,只要市舶司开始运营,那就是一个超级巨大的聚宝盆!想想海贸之厚利,只要有一半的江南士族和商贾将自家的货物由市舶司周转,那将是何等暴利?
诚然,士族和商贾缴纳的赋税最终是要进入国库的,但是这么多的钱财从手上流过,哪怕只是沾一下手也肥得流油!
朝堂上的大臣们各执一词,将自己心仪的人选夸得天花乱坠,对于别人提出的人选则极尽诋毁之能事……
一时间僵持不下。
李二陛下也不着恼,就那么悠然稳坐,眼睛半开半阖,也不知道是在打盹,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大臣们吵了一阵,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往上面一瞅,人家皇帝陛下正悠然悠哉,仿佛事不关己,超然于物外。大臣们便有些尴尬,知道自己的吃相有些难看了,在陛下面前减了分。可话又说回来,这可是超级巨大的肥差,谁能眼睁睁看着落入别家的口袋?若是放任这个差事从自己眼前溜走,不说自己心不心疼,回去之后跟整个家族都没法交代……
大殿上清静了,李二陛下这才睁开眼皮,问道:“吵完了?”
没人说话,都尴尬的低头不语。
李二陛下淡淡说道:“那就等你们争论出个人选来,再由朕来定夺,如何?就这样吧,退朝!”
言罢,冷着脸从御座之上站起,一甩袍袖,大步离去。
大殿上的群臣面面相觑,纷纷扼腕不已。陛下居然又是这一招——拖!
拖来拖去,这件事搞不好就黄了,谁知道那房俊被召回京师之后会是如何处置?杀头不用想,陛下舍不得,削除爵位也不可能,房玄龄和高阳公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这沧海道行军大总管的位置,是不是还会有什么变数?
众人这是猛然想起,现在的华亭镇,就有一位副总管正虚位以待。若是房俊的大总管职位被剥夺,那位副总管直接扶正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毕竟张亮无论声望资历还是能力都是一等一,他当上这个大总管,倒也能够服众。
哎呀呀,真是失策!
这个张亮也太鬼了,难道就算准了房俊会出事,所以哪怕在华亭镇被房俊欺辱得灰头土脸,脸都丢到姥姥家也赖在那里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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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苍茫,席卷江东的一场大雨终于在淅淅沥沥中渐渐止歇,只是天空乌云如坠,无星无月。
几艘战船漂浮在华亭镇码头外,已然停泊多日。
一盏昏黄的油灯在船舱里亮起,淡淡的光晕透过舷窗照射在乌黑的江面上,水波粼粼,金光闪烁。
船舱内,张亮一脸惬意的拈着酒杯,问面前的一个道士:“书信可曾安排人送出?”
那道士五旬左右年纪,身材矮小,站在那里手长过膝,满面风霜却是精神矍铄,恭谨答道:“已经安排妥当的亲信送出去,贫道已然嘱咐,无论路上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必理会,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书信送到赵国公府上。”
张亮含笑点头,亲热的招呼道:“来来来,陪本帅共饮几杯。都说了你多少次,私下无人的时候,只需放松一些,说话也随意一些的好,本帅可不是苛责之人。”
“呵呵,那就喝一杯?”
那道士也不谦让,笑呵呵的坐下,见张亮酒盅里的酒还满着,便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来说道:“这一杯警大帅……哦不,马上就大总管了,祝贺大总管青云直上、史册彪炳,为大唐、为陛下殚精竭虑,再创功勋!”
“诶!这话怎么能瞎说?没谱儿的事儿呢,稳重一点,稳重一点。”嘴里这么谦虚着,可张亮的脸上分明全都是得意和高傲,哪里有一丁点的低调稳重?
他现在心里美得差点就要放声高歌!
只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那房俊大抵是嚣张惯了,行事愈发无所顾忌,既然能干出这等愚蠢至极的蠢事!
难道你就不知道,你灭了一个顾家,就等于同天下所有的世家门阀为敌?兔死狐悲,陛下这几年分明已经在打压世家门阀再朝中的势力,你这边又来了这么一下狠的,怕是世家门阀们现在都快炸窝了!
房俊,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