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颖斟满酒,却发觉酒水溢了出来。他定睛去看,心里惊奇,这酒杯的一侧分明还有些许空间未满,但是另一侧的酒水却已经溢出了杯沿……
这啥情况?
程公颖有些懵。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亮喝得一张脸膛红扑扑的,催促道:“看啥呢?倒酒!”
程公颖使劲儿眨了眨眼:“不是……大帅,这酒杯有毛病啊。”
张亮不解:“酒杯有毛斌?本帅看来,你才有毛病!你个家伙是不是当道士把自己的卵子都给当没了,每次喝酒都拖拖拉拉偷奸耍滑,恁地不痛快!”
程公颖急道:“没有,这次贫道当真没有耍奸,这酒杯倒不满酒水啊,总是差着一截儿,这怎么回事?”
张亮也向酒杯瞅来,见到那酒杯一侧尚浅了一些,一侧却已经溢出,也瞪圆了眼睛。不过他脑子快,一拍大腿,叫道:“这跟酒杯有什么关系?是桌子,是桌子不平,一定是这样!不信将桌子翻转过来瞅瞅,定然是四条腿不一齐……”
程公颖觉得有道理,两人当真就俯下身去,查看桌子腿。
看了半天,四条桌腿怎么看都是齐刷刷的,再回到桌上细看那酒杯,上下一般粗,也没有明显的哪边高哪边低,重新放到桌上,斟上酒,还是一侧未满,一侧溢出……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特么见鬼了!
程公颖头发根儿都有些发炸,他是个装神弄鬼的穷术士,这神鬼装扮得时间一长,心里就难免对那些污七糟八的事情坚信不疑。眼前这种状况根本没法解释,除了见鬼了,还能是啥?
程公颖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窜起来,退后两步跪在地上,抬头冲着头顶,双手合十神神叨叨:“各路神仙勿怪,勿怪……弟子诚心修道,不曾有片刻忘记三清道尊。今日弟子许愿,来日定然为道尊请塑金身,修建道馆……”
张亮没心思搭理这个道士,他盯着桌面,发现不仅仅是酒杯里的酒水会溢出来,刚刚还算正常的一大碗炖菜,这会儿也渐渐一侧越来越浅,另一侧则缓缓溢出菜汤。
酒杯没问题,桌子没问题,难不成是我的眼睛有问题?
他伸出手,沾了沾桌面溢出的菜汤,嗯眼睛也没问题。
那是谁的问题?
张亮迷茫了,难不成……是船的问题?
可是船怎么可能不平呢?无风无浪的,不可能倾覆的角度如此之大。
等等……倾覆的角度?
张亮脑中电光一闪,一个可怕的可能出现,他大叫一声就往舱外跑,直接跑上甲板,放眼四顾,顿时傻了眼……
往常站在战船的甲板上向下一跳,就能跳到码头的栈桥上。可是现在呢?那本应该近在眼前的栈桥却足足离开有二三十丈远近,而且目测那栈桥的高度跟他的鼻子一般高……
张亮从没干过水军,所以船只倾斜了他也没反应过来,还傻乎乎的去摸桌子腿,看看四条桌子腿齐不齐。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却是有些迟了。
锚绳不知何时断了,船只被江水带着远离的码头。
最糟糕的是……船只在不停的下沉!
左侧的船舷已经无限接近水面,只要再过一小会儿,就将整个沉到江里去。
特么老子不会水啊!
不会水的人在水中所承受的那种恐惧,绝对是会游泳的人想象不到的……
张亮扯着嗓子大叫:“来人,来人!船沉啦,船沉啦,都特么死哪儿去了?赶紧来人……”
尖利的嗓音在午夜寂静的江面远远传出去,犹有余音……
兵卒们不耐船上生活,这些时日以来各个被折磨的精疲力尽,晚上留下放哨的兵卒也在午夜的时候偷偷的眯一会儿。反正这里是华亭镇,不远处就有皇家水师的军港,那个贼寇敢到这里来打劫?
至于水师的官兵,两方不对付是肯定的,但是趁夜下杀手的事情,绝对不可能。
因此,所有人都懈怠了,船是如何沉的、几时还是沉的,一概不知。此刻所有的兵卒都泡上了甲板,几条战船漏水的速度差不多,不至于被人察觉,却也在缓缓的沉默。
兵卒顿时就炸了窝!
都是张亮多年以来征战沙场拉拢收买来的步卒骑兵,若是冲锋陷阵,还真就不一定怕了谁!可是现在在江面上面对不断下沉的战船,这群人就像是三两岁的毛孩子一样,惊慌失措失声尖叫……
没办法,就没有几个会水的!
折腾了一会儿,江水已经漫上了甲板,战船眼瞅着就要沉默,这些冲锋陷阵的悍卒,马上就要喂了吴淞江里的鱼虾蟹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