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偶尔回到府里,看着平凡的堂兄堂弟,他又渴望这天来得晚一些,不要让整个崔家被时代所淘汰。
沈三问经常说人生而平等。
但是对于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人,让他们与普通人平等,哪有那么容易接受。
他痛苦也懊恼,苦苦思索着如何让家里人跟得上朝廷的变化和飞速的发展。
他虽然口中劝说这叔伯们,但是内心深处却也不敢深信沈三问的话。
倘若他们真的没办法改变,成为科举淘汰者呢。
人与人的差别远没有那么大,他从小被誉为神童,不过是性格使然,每走一步都会多思一步。
若是有一天天下都是这样的人,又该如何?
未来,充满未知。
他的心中,布满了迷茫。
崔玄就在门口,直直的望着这块牌匾,望着前辈留给他的福泽,也赋予他的责任。
久久伫立。
没有人上前打扰,也没有人上前劝慰。
直到脖子传来酸硬的感觉,他不再坚持。
理想,还是家族?
一味追求着自己的理想,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一些,是不是浪费了家族培养他的心血和付出。
崔玄一直内心是有愧的。
他在原州几年,好不容易才从从小到大养成的一切以家族为先的思维中跳脱出来。
崔玄浑浑噩噩的走进祠堂,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
好像这样可以让他暂时从这些矛盾中解脱出来,他在这里,无论这些矛盾如何演化都与他无关。
崔玄在祠堂呆了三天。
当然不是一直跪着,只是单纯的陪在这些灵位面前。
第三天,沈三问有些火气。
不是生崔玄的气。
崔玄为公主打理许多事情,除了公主府里的杂物,无论是皇庄收益还是政事,陛下的问策。
崔玄和宋璟会预先为公主处理许多小事,然后汇总成册,在与紧要的要事一起送呈。
宋璟还有吏部大小事务,长安官吏的考核,每日的奏报。
都很忙。
突然少一个人,足够乱套。
宋璟不可能处理的完,堆积两日后,宋璟没想着转呈公主,先拿给了沈三问。
沈三问试着处理了一天,然后就受不住了。
几百个州县,就算一个州只传来只言片语,读完也不容易。
何况,这些科举出仕的人,还在奏报中各种卖弄文采。
还有上下级、不同部门从不同的角度,上报的差异巨大甚至截然不同的讯息。
沈三问只觉得这天下怎么这么乱。
这比读小学生作文还难理解意思。
他又不在现场,如何分辨。
沈三问赶紧找出崔玄以往处理的奏报出来学习一下经验。
比如扬州商道之事。
地方县官给出的奏报是,百姓怠工适逢雨季,进度迟缓。
州官给出的奏报则是,县官管辖不利,百姓深恐商道经田而过,影响收成。
崔玄给县官的回复是,州官为你表功,虽雨季难行仍然劝农扶桑,不失农时,商道乃是朝廷大事万不可延误,务必尽早完工,县民若有困难,自有州道朝廷安抚。
给州官的回复是,县官因进度失当已经请罪,请务必协助,来日商道大成,州县均有朝廷褒奖。
给州官的是一份功劳,给县官的是一份安慰。
给公主的批复更加全面,州县失和,怠工不进,臣已去信询问,若二人均是忧国忧民之心,回复一到,心结自解。若另有内情,待下次奏报进度再行追责。
沈三问自认是学不来的。
比如崔玄笔下的内情,他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是贪污罔法,还是纯粹个人恩怨,还是真有民众不服,所以进度迟缓。
但是沈三问相信他们几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