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是一样。
博取功名一生,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汲汲营营的不过是一场空。这世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不是得不到,而是本可以得到,却又失去了。
不公平!
老儒心中郁气尚未平息,街尽头孙裁缝家的小伙计又匆忙跑来。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叔伯婶子们!鲜鱼行吴大哥家中去了好多官兵,正四处搜罗,好像要治吴大哥的罪呢!”
“治罪?”宋嫂狐疑开口,“有才人都死了,治什么罪?”
“说是……说是吴大哥号舍服毒,属扰乱科场动摇人心之举。现下正在吴家搜罗,看有无亲眷要一同带走。”
亲眷?吴有才唯一的母亲已在个月入土,他孑然一身,哪里来的亲眷。官差想要连罪的主意,只怕这回是要落空了。
不过……扰乱科场,动摇人心?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人群中不知有谁开口:“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呵,还真是人命比草贱。”
……
关于人命究竟是不是比草贱这回事,胡员外此刻正与人据理力争。
鲜鱼行的破草屋中,一干读书人挤在门口,与带刀的官差们对峙着。
审刑院那头的官差们在贡院一案后,迅速占领了吴家的屋宅。屋宅中前些日子的挽幛还未取尽,白布灯笼被官差粗暴扯下,里里外外一片狼藉,更显这无人的空屋伶仃荒凉。
胡员外气得脸色涨红,架着胳膊堵门,不让官差们走:“你们这是欺人太甚!”
吴秀才已经死了,在贡院的号舍里服毒自戕,只因他发现努力十多年的考场中,原来存在另一种平人看不见的天梯。心灰意冷之下服毒自尽,不管他为何在考场中宣扬是有人下毒,但他最后一场的考卷中已给出了答案。
平人已经被欺凌至此,甚至丢了性命,然而在高高在的老爷们眼中,瞧不见百姓之苦,只看到了“寻衅挑事、扰乱考场”之污名,甚至在死后也不得安宁,生前居所要被这般糟践。
若非如今吴大嫂已经离世,岂不是这位病重的老母亲也会被连累。官差们在破屋中踩踏的每一步,都像是践踏在平人们的心。
胡员外素日里虽迂腐,却一向心善,与吴有才又是故交,见吴有才落至这般下场,本就替他哀愤。眼下更是怒不可遏,带着一干读书人在吴家门口,要为吴有才讨个说法。
官差们瞧着一干读书人,眼色轻蔑:“让开,再扰乱官府办差,小心连你们一起抓!”
“不让!”
官差耐心告罄,一把将面前书生推开,那书生生得瘦弱,被这么恶狠狠一推,一下子跌倒在地。
这放在寻常,一群平人自然不愿与官差交恶,然而许是因这间草屋太破旧,而挂着的白幡又太刺眼,又或许是一群读书人聚在一起,正义感与冲动聚在一起总要汹涌许多,胡员外热血涌头脑,一刹间忘记了要明哲保身,猛地朝面前官兵们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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