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了眼平氏,珠翠满头叠璋相绕——她也不想想她今儿个来是做什么。方祈一回来,皇帝就下了旨意,委婉地夺了梁平恭手上兵权,没有彻底召回来是怕西北局面又要陷入动荡。可能朝堂上沉沉浮浮都是人精,哪里会看不出来皇帝是恼了梁平恭意图。大家缩后头,都观望和猜测。
急吼吼地递上帖子,不就是想来探探路吗?可从如今作派瞧起来,她却像是来走街串巷,视察功绩
大约,人一旦进入了一个轻松,游刃有余局面,就容易变得轻狂起来,说话儿随意惯了,嘴上就没把门了。
平氏见方皇后笑了笑之后便没说话儿了,满屋里只能听见自鸣钟“滴答滴答”声响,一下一下地有规律极了,让梁夫人心上也一下一下地,时不时向上蹦一蹦,然后直直坠下来,她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尝试过这样心惊胆战滋味了,嫡母原本想将她送到梁府做縢媵,可惜嫡姐是个命薄,还没等嫡母算盘打响,就先咽了气儿。那时候晚上睡觉都合不上眼,生怕嫡母一个不高兴就将下面这些庶女全都不管不顾地嫁了,只图能卖个好价钱
“昨儿个去臣妇去拜访了信中侯夫人,信中侯将回来,屋子里头都乱乱杂杂。听信中侯夫人说,信中侯西北生死未卜时候,她日日悬吊着心,整个人像被一根钢索紧紧绷住一样,如今信中侯一回来,她便觉着浑身酸疼,好像身上那根弦松了一样外子也西北,却还没回来,臣妇便想,或许您也是这样心境吧,便赶紧恭恭敬敬地递上帖子来,既是问安,也是安自个儿心”
梁夫人笑得粲然,话到后,原本像流水一样娟动眼眸,慢慢暗下来,语气渐渐低落,听起来话里又有唏嘘又有理解。
行昭低着头,静静地空愣愣地看着袖子上镶着那一圈素纹斓边,怪不得是她脱颖而出嫁到梁家呢——一个善于打破局面,腆着脸化被动为主动人,哪里都能过得还不错吧。
欣荣摸不透这几个人都打着什么哑谜,愣了愣,再看看黄花木小案上一大串葡萄还剩下零星几只,心头正颇为纠结。又听梁夫人没头没脑地来上这么一句,心头一动,一双杏眼便往下首瞥,顿了顿手上动作,微不可见地正襟危坐起来。
“梁夫人多虑了吧,信中侯与方都督那时是因为寻不到人,家里头这才急。梁将军可是规规矩矩地守平西关里,旁不说,总能带着一条命回来吧?”方皇后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和梁夫人推太极,“自家夫君西北打鞑子,谁心都是担着。只是信中侯夫人气运比你好,信中侯早些回来了。可信中侯身上不也是带着伤?本宫也没召她入宫来,就怕耽搁了她家里事儿。你若是实心慌,素日里写写字儿,绣绣花儿倒是个消遣。学秦将军夫人也好,家里头后院起个佛龛,没事儿上两柱香,菩萨心里头什么都知道,还能忘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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