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英张了张口,瞬间反应过来了。
到底避不过!
方皇后能做主赐婚能把人接进宫来教养,可她能代替贺家人去帮贺行景下聘礼谈婚事吗?
绝无可能!
行景姓贺,不可能所有事宜都由方家出面,生父宗族尚在,先前钻了外放的空子不回九井胡同去住。如今总不能让媳妇儿从娘家出门,一抬轿子再抬到福建去吧!
婚姻大事若还是舅家出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贺家不要贺行景了,时人重宗族,三纲五常,父父子子,当一个人连以同宗血缘作为维系宗族纽带的家族都不要他了,别人会怎么想?在仕途上平步青云。想都不要想!
蒋明英手心发腻。
方家是能给贺行景最宽实的庇护,可礼法宗族,却绕不过去...
林公公拖长音调喟叹一声,临安侯家太夫人处事说话滴水不漏。人老成精,无论前几十年积淀下的是善是恶,谋定而后动这桩本事倒学得好极了,要没她善后擦屁股,临安侯贺琰如今还活得了?
怪不得她上回来过凤仪殿之后便再没了动静,合着是在这儿等着方家呢!
皇后娘娘会妥协吗?
他们不知道,他们甚至想不出除了妥协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贺太夫人与方皇后的博弈,他们做下人的迷迷糊糊看得懂点儿,可当真摸不透方皇后在这事儿上的态度。
至少第二天一大清晨,林公公一语成谶,领了命,搭着拂尘往九井胡同去,没等多长时间,贺太夫人便穿戴妥当杵着拐杖出来了。林公公拿眼瞧,照旧是大周朝一等勋贵人家老封君的派头,一品夫人的缠枝纹仙鹤龟常服,金冠正钗,虽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却走得稳当极了。
林公公笑着行了礼儿:“太夫人气色倒比往前看起来好得多。”
“人逢喜事精神爽。”贺太夫人双眼虽不清明,可一双浑浊的眼望过来气势也没堕,“老身的孙儿到了娶媳妇儿的年岁。喜气一冲,我这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也该拿出点儿精神头来了。”
您是得拿出精神头来,等到您那三儿子,哦,对了,您那庶子一回京,怕是整个九井胡同,就得他们当家了。
林公公面上带笑没再接着答话儿,伸出手让贺太夫人搀着上马车,哪晓得人拐杖一拄,便踩在木踏上,上了马车。
廉颇已老,就算还能吃下三碗饭,到最后不也没披甲挂帅?
何必呢?
拿摧枯拉朽得已经不成形的脊背去顶这么个空壳儿,何必呢?
林公公笑上一笑,边摇头边掸了掸袖口,这九井胡同的灰比皇城都多。浮在空中的是沉积几十年,几百年的尘埃,让人呛得慌。
马车停在顺真门,是碧玉来接的,走在前面走得飞快,贺太夫人也不慌,拄着拐杖慢慢儿走在宫道儿里,着灰衣素脸的小宫人们远远瞧见便侧过身将脸对着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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