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婼心里头笑了笑,陈家是不是祖坟没埋对,长女嫁了个瘸子,次女嫁了个庶出,唯一的儿子就要被人攥在手上当筹码了,生死全靠天定,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听人说,有种坟头叫埋骨血尸地,专旺嫡系家长一人,子嗣后代全都不得善终...
陈婼再抬了抬下颌,将陈显看得更清楚了些。
她的父亲两鬓斑白,额上嘴角上,一动全是纹,唯独一双眼睛精光大显,亮得如同二十岁的小伙儿。
哦,野心也像二十岁的小伙儿。
陈显冷脸往陈婼处低低一扫,陈婼当即往后一缩,连忙将头低下。
“写信让放之回京。”
陈显收回目光,一锤定音,“幕僚、死士与侍卫全数带回,都别留在西北。让他与贺现交接妥当,从川贵一带回京,途中顺道拜访秦伯龄。”话头一顿,扭头高声将总管唤进内厢,再低声交待,“给江南那头递个话儿,让他们稍安勿躁。端王和放之一行人,最多捱到五月下江南,他们尚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妥当,这回没预备查出个什么端倪来,就算查出什么端倪,到时候定京这处也能替他们解围!他们只要拖住端王便可,若实在按捺不住要下手铲除...”
话到此处,谋划慢慢显出些雏形来,陈显出身皖州,皖州紧挨江南一带,官官相护,陈显与人结羽多以共同利益为轴心,江南怕被查出东西来,被愣头青连根拔起,陈显便许他们一个安稳的丝毫不动的未来局面。
人情关系?
别说笑了,人心最不可靠了,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陈夫人回过味来,语气哽咽,陡然惊呼,“大人!”
陈婼被那话一惊,心里却无端端地异常突兀地顺畅下来,这才对嘛,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抛弃,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看成弃子,凭什么?胞兄陈放之从来就不是个精明之人,陈显拼死拼活打下基业来,他也守不住,陈家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几十年了,他靠着一个长子,一个独子的身份也平稳过了这么几十年了,没用的人就不应该活得舒坦,父亲...父亲早该将他放弃了。
“大人!求您三思而行啊大人!”
陈夫人一辈子没失过态,眼圈微红,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端王要拿放之当做筹码,你这样交待,等于直接放弃...”
“如果江南官场实在按捺不住要下手铲除老六,那就随他们去吧!”
陈显陡然出声打断陈夫人后话,再重复一遍,慢慢斩钉截铁起来,“老六的人手是要先下手为强也好,还是要死也拖个垫背儿的也好,也随他们去!放之逃得过就逃,逃不过是他无能,是他命不好!此乃千载难逢之机,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置老六于死地,别人可以!我们至始至终都占着名正言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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