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顿时目瞪口呆,如同看到了天桥下耍把式的手艺人——大夫人被应邑出言刺激得连辞行都没来得及,怎么这一下被贺琰一哄,就像雨后初霁了,笑开花儿了呢!
贺琰见小娘子瞪圆了眼的模样,不由好笑,伸手去拍行昭的肩膀,行昭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贺琰手拍了个空,愣了愣,便笑着转脸吩咐白总管:“带四姑娘去里间。”
行昭自然不乐意,仗着年幼“蹬蹬”跑过去抱住大夫人,嘴里直说:“我不去!我要在母亲跟前!”大夫人正蹲下身想哄,就听见暖阁里头太夫人的声音:“让阿妩也进来。”
贺琰无奈,只好让大夫人牵着行昭,单手撩开帘子,便看见了眯着眼,神色肃穆的太夫人,撩袍行了礼:“母亲,今日入宫还算妥当?”
“本来是很妥当的。”太夫人边说边睁眼,这才看到神色如常的贺琰和情绪稳定的大夫人,中途改了原本想说的话:“你怎么先回来了?皇后娘娘和阿妩担心得很。”
“媳妇...”大夫人犹豫着拿眼去看贺琰。
贺琰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头:“应邑长公主不会说话,加上阿福有些胸闷。您说怪不怪,一回来身子就舒坦了。皇后娘娘宽和,做臣子却不能恃宠而骄,是要找个日子去道个恼。”
太夫人手一停,顺势便将佛珠套在手上,半晌没说话。到底该不该打破砂锅问到底,如今看来贺琰明显不仅没有做蠢事,还将方氏哄得极好,一派太平景色。罢了罢了,不痴不聋不当家翁。两个小辈愿意将这件事这样过了,那就这样过了吧。应邑再说什么,只要贺琰不愿意配合,终究掀不起大风浪来。
“那我就放心了。”太夫人笑着起了身,又说:“走走,今儿个晚上我去正院用饭。”边招手唤过行昭,往外走,走到了门框边儿上,太夫人身形顿了一顿,收敛了笑,带着戏谑地说了句:“可见应邑长公主也是个不会说话的。癔症两个字儿也是能随口乱说的吗?”
贺琰脸色一变,一瞬之间又笑得温和:“是吗?今个儿子陪着母亲用饭。阿福去年酿的梅香老窖挖出去了,咱们一家人喝几盅驱寒。”
一行人又往正院去,太夫人一天奔波,身子有些受不住,用上了肩撵,身上裹着白羊绒毡毯,半眯了眼,面色平和。行昭却知道这是风雨欲来,满含担忧地望了眼兴高采烈跟在贺琰后头的大夫人。
用完饭,太夫人将贺琰留在了书斋里,又将方皇后临走时拿的匣子交给大夫人,让她挨个儿对册入库。行昭心头明白得很,这是太夫人支开旁人,只连声唤着要同母亲一起去对册。太夫人也乐呵呵地应了,临了还交代:“不许看晚了,睡前喝碗姜茶。”
正堂里点着松脂灯油,晕晕冉冉间,清香熏得人陶陶然。大夫人立在妆台前,对册子对得认真极了,手里头拿着一支两个巴掌长,已经成了形的九须人参,嘴里念着:“西北老林是出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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