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说到最后。泪盈于睫,嗓子眼里直泛酸。再没有办法说下去。
大夫人怔忪,身形一滞,低下头看着幼女的面容,几日没有细细打量,却发现行昭的脸色没有比她好,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显得突兀和残忍,下巴尖了起来,她记得行昭明明是一张圆脸的...
大夫人鼻头一酸,原来两个儿女活得这样辛苦,只因为有她这样没有用的母亲,所以他们必须帮她维持住她丢掉的尊严和体面...
若是姐姐在这个境地,她会怎么做?她肯定不会让年幼的儿女挡在她的前面,去分担本该属于她的责任和重担。
大夫人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个母亲当得这样失败,望着小女儿,行昭的眼神澄澈却带着疲惫,和一丝不属于她的成熟,大夫人失声痛哭。()
张院判过来后,被人迎到了正院里来,手里掌着大夫人的脉,开了几副安神静气的药,隔着云丝罗绛色罩子嘱咐大夫人:“...开了黄芪,枸杞和党参,都是补气养血的,您且静心下来...”缓了缓声调,似乎是迟疑和考虑着,又说道:“以前我也去西北当过随军大夫,方将军是个极硬气的人,有一回在外头,方将军伤口的肉溃烂了,他自己拿着刀,把烂肉给挖了下来,第二天还冲在最前头...这样的人,不可能通敌叛国...”
行昭侍立在床畔,闻言向张院判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行昭亲自将张院判送到二门,回去后,见正院里头支起的窗棂都放了下来,庭院里头只能听见清风和几丝早春的虫鸣,月芳迎过来禀报,“...大夫人喝完药后,总算是平静下来,如今已经先歇下了。”
这样也好。
行昭点点头,叮嘱一声,“等夫人醒了,就赶紧上晚膳,不许再拿事情打搅她。那个满儿算是初犯,罚过了就算了,好好教导,还是留在正院里头吧。”
话说完,就转过身去就往荣寿堂走,走在路上,心里却“咚咚咚”地越跳越快,停在半道上,望了望碧波湖这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原本像一面镜子一样光可鉴人的湖面,变得皱巴巴的,原本在游廊里就能赏到的五色锦鲤,如今在青荇藻草的随波飘扬下,早就不见了踪影。
行昭突然福至心灵,想要捉不到鱼,既没有办法劝退捉鱼人,那就只有把一池子的水都搅浑了!鱼儿藏在青荇里,行人的眼睛就只能盯着满池的污泥和水藻了啊!
从鞑子的来势汹汹,到平西关失守,再到定京里谣言四起,最后方皇后被禁足。
前两个状况是天定七分,人为三分。而两个招法就全在人心谋划煽动,旨在搅浑一池春水,且招招毙命,一箭封喉。若是皇帝信了谣传,那方祈就算是活着回来也只能保全一条命,圣恩已失还徒惹猜忌。方家若是想保全清誉与满门富贵,只有两条路,一则交出兵权,二则起兵谋反。若方祈回不来,一切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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