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香单闻,味儿太淡了,放三味麝香再加一味芦荟膏,便正正好,嗅起来又清雅又沉凝。
这还是太夫人教她呢。
明明场都是好好人儿,没有体弱也没有身娇,没有怀着孩子妇人,纵这些是相冲,可也冲不到常人身上来啊。
行昭轻笑一声,单手执起了那盅薏米杏酪珍珠羹,羹汤黏黏稠稠,她爱吃甜食,方皇后却也不许她吃多了,小厨房便想着法儿地变着花样地来讨好——里头赫然有几块儿将化未化红糖。
粘稠又鲜红,应邑她那个孩子,是不是后也会成为这样呢?
行昭能红褐色汤水里瞧见自己模样,她能看见自己笑,笑得愈发开心,笑着笑着,眼角便有一大滴泪直直坠了下来,清脆一声滴汤水里,就像极了血与泪交融。
“姑娘!”莲玉低呼一声,忙将身上隔着绣花绷子拿下来,凑上去揽住小娘子头,一下一下地抚着她背,温声安抚:“您所受委屈,让别人怎样偿都不为过”
两世为人,前世她倨傲自负又固执执拗,却从来没有害过人,手上从来没有沾过血。
今生,温和包容,待人待物多了一份了然,少了一份自我。
心却狠了起来,如今也沾染上了第一滴血
“是不会让她失去这个孩子”行昭流下第一滴泪后,眼眶便再也没有泪水了,靠莲玉怀里,轻轻说道:“她逼母亲去死,我不可能让她失去了一个本来就不应该有孩子就这样算了,太便宜她了”
“一命还一命,母亲命,只能由她自己来偿还。”行昭声音闷闷,莲玉听得心惊肉跳,方皇后担心好像成了现实。
行昭眼前一片漆黑,莲玉身上芬馥香恬,行昭从她怀里挣开。
黄妈妈心里疼极了,抹了一把眼泪,撩开帘子拉着莲蓉出门去。
行昭像积攒了一箩筐话想说出来,看着莲玉便直愣愣地开口。
“大庭广众之下暴露有孕,引起皇帝足够重视,应邑怀了两个月甚至长,而母亲才死了一个月,为了贺琰,应邑不可能一开始就咬出他来,可孩子就保不住了这时候抛出一根救命草来,只要应邑认下冯安东就是孩子父亲,那皇帝为了遮掩事实和保全颜面,也会让应邑保着孩子嫁进冯家”
行昭粲然一笑,抬头望了望天,继续说道:“我母亲死了,她却怀着孩子继续过着富贵荣华日子,天下哪有这样道理呢?问世间情为何物,怎叫人生死相许。应邑看什么看得重?为了情爱,她不惜铤而走险,不惜忍气吞声,不惜犯下罪孽。我们且等着吧,就算是应邑为了保住孩子,承认冯安东是孩子生父。可当外面流言沸沸扬扬之时,就算应邑揭开谜团说出真相,皇帝愿意让她嫁给贺琰。按照贺琰个性,也不可能再娶一个与别男人有过流言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