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是想家了?”玉墨笑问。
“说不想是假的。”重夕道,“只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想的。”
“公主离开京城多日,都还未写过一封家书呢,何不趁如今尚未出境,给皇上和贵妃写一封。”
重夕踱步到窗边,见美丽的日晖洒落在庭院,那么温暖的颜色,可人心底的寒冰,又岂是这冬日的阳光能晒融的?
“也不是没想过写家书,只是提起笔来,也不知写什么为好。”重夕道。
她与洛文珺虽常有争执,但到底是母女,平日在一起也是会说许多知心话的,好事坏事,总也要分享下。
离开长京时也没太多感觉,可如今却突然发现想说也真的是不能说很多。每封家书定然都是会被父皇,太后等翻阅过后再到母妃手中,如此一来,许多只属于母女的话便是想说也不好说了,而其余的,大约也就只能报喜不报忧了吧。
“其实贵妃也不在乎家书里写着什么,在乎的只是那封家书是公主写的。”玉墨道,忽而掩嘴一笑,“刚到行宫那天,王小姐就迫不及待给家里写信了。难得这边有人去长京可以捎过去,奴婢也给姐姐写了一封,当时也觉得没什么好写的,就在里头夹了几朵院子里落下的梅花花瓣。”
“你是有心的人。”重夕笑道,正欲说什么,突然目光看扫到墙上,猛然愣住了,继而快步走上前去细看。
这是一幅字,随意地挂在墙上作为装饰,若不注意,看一眼便过去了。但重夕见着,心内却犹如平静湖面猛然间被投入块巨石一样,一时间浪波涟漪不断,让她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简单的宣纸上写着简单的几句话,重夕轻声却清晰地一字一句念过,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根针以一种微妙的方式扎过心脏。
思绪摇曳,无法抑制地回到烟波湖边的锦墨轩,年轻的母妃与杨皇贵妃虽出身差距巨大,交情却一直很好。两人于书法上的共同话题非常多,杨皇贵妃更是赠了母妃不少名家笔迹,而母妃某日一来是有感而发,一来也是感激杨皇贵妃,就在锦墨轩写下了这首诗,十年后杨皇贵妃一缕香魂早去了天国,这些字却还挂在锦墨轩的墙上。
一首思乡的诗,母妃用她的笔力给予那幅字帖一种男人都难以企及的沉静遒劲,见到的人被那笔端的刚毅折服,往往会忘了这首诗原本的苦涩惆怅。
现下眼前的这幅字帖,写着一样的语句,有着一样的笔力。
笔迹略有不同,笔下的劲力却毫不逊色于母妃,甚至那毫不掩饰的锋芒和傲气还要胜于母妃十年前写的那幅。
“好字啊。”玉墨此刻也走近了,她跟着洛文珺多年,亦是颇通书墨,忍不住赞了一句。
重夕颔首赞同:“倒不知是谁写的,也没有落款。”
玉墨沉吟片刻,方道:“若是奴婢没记错,这座行宫不少墨宝,都是华阳长公主留下的。”
“哦?”重夕颇为讶异,“还是第一次听闻华阳长公主在书法上也有如此造诣。”
“这也不奇怪。”玉墨笑道,“先帝也是书画爱好者,季皇后与他正是由此结缘的,二人互为知音,留下不少墨宝呢。只是如今都收拾到库房里去了,公主没太见过罢了。华阳长公主是他们女儿,于天赋上自是不会差。她和亲后一段时间,乌雅发生动乱,曾经越过国界躲到这边避难,留了不少墨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