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年的高层官场有句俗话:“不怕康有为叫,只怕笑。”
这话虽然粗浅,却鲜明勾勒了当时的官场特点。康梁师徒自海外归国后,维新派风头正健、几乎如日中天,但在这种四处洋溢着积极乐观态度的境遇中,师徒二人的命运却迥然不同。梁启大受重用,不但成为《帝国日报》的主笔和政学院的副院长,还在御前大臣会议中担当秘书郎角色,地位何其重要?
但康有为的处境便要尴尬许多,林广宇虽然礼遇有加,给了不少虚名衔头,品秩也从正六品的工部主事提升为从一品的政学院名誉院长,但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其实对康有为已敬而远之,对他的大话、空话表示反感,根本不似戌戌年那般盲信与听从。
康有为年逾五旬,脾气却是不改,依旧文笔如刀、口齿如凿,但如刀也好,如凿也罢,已经无关紧要,皇帝只把他恭恭敬敬地晾起来,当作“维新偶像”顶礼膜拜,用于酬谢十年前维新之功,对他的条陈却一再不置可否。康有为“叫”得虽然厉害,但几乎都是隔靴搔痒,丝毫落不到实处。原本外面有一堆投机之徒眼见维新之风盛行,打算走康有为的路子以改换门庭,但久而久之现其人只是礼遇崇高、权力毫无时便不由自主地泄了气。
与康有为大言塞责不同,岑春煊惜字如金,为人最为严肃,一天到晚都黑着脸。即便在林广宇面前也很难挤出笑容。但这种黑脸只是常态。岑春有时脸上绽放的笑容能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影响。如果哪一天有人看见他笑眯眯且和颜悦色地出现时,后续接下来肯定是一场大风暴。杨家兄弟垮台时如此、盛宣怀倒台时亦如此,至于庆-那倒台时。岑春地脸色堪称灿若莲花。
眼见岑春煊脸上那层意味深远地笑容又浮现出来之际后,一直对岑春深有了解的赵秉钧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这一回湖北官场还不知多少顶乌纱落地?
有人做过统计,京中大员这一年来因岑春煊的参革而直接或间接倒台者占了三分之二以上,当官之人对岑春煊又爱又恨。说爱是因为岑春毫不留情,手起刀落之下常常能为拥挤不堪地官场腾挪出官位,说恨是因为岑春煊六亲不认。不但贪官污吏见了“官屠”的面惴惴不安,就是没有劣迹的官员也有些站立不安。现在“官屠”挥刀杀向地方,而且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不带出一片腥风血雨如何肯收场?
由于岑春煊威名在外,这些天来前来举报的状子如雪片般飞来,除开铁厂方面外,湖北枪炮厂的经营有人举报,湖北织布局地案子有人揭。乃至于湖北按察使梁鼎芬、荆州将军寿贵正白旗等各有一大摞状子。内容指向的几乎都是些官场老病:官官相护、上下其手、贪污舞弊、中饱私囊等等,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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