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龚承安的高明之处,这国子监祭酒的清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不知这龚承安清心寡欲乃是道德典范,读书人提起来,便是赞不绝口,今日是如此,明日是如此,哪怕后日,他没了这官身,依旧如此。”
“因为现在这龚承安,争的不是官职,而是名声,大如宰辅,宰辅这官职,会被摘掉,会被贬为庶民,国子监祭酒亦是如此,可龚承安,却不会,即便没了这官职,成了庶民,亦是国子监祭酒龚承安龚大人。”
“付家,付家镖局,家大业大,你以为,真的是无人眼馋他这大家大业,无人敢动,是因为这镖行做不了吗,不,不是,因为名声,付家的名声,行镖的名声,还有这善名。”
坐在凳子上,邱万山呷了口茶,等待着,等待楚擎消化以及领悟刚刚所讲的道理。
楚擎陷入沉思,陷入了思考。
名声,官声,善名之声…
就如同后世一般,名声,真的很管用。
同样是两个电影明星,不停的拍着烂片,可前者,只是拍烂片,后者,却不停的做着善事。
对于前者,人们已经失去了耐心,天天喷,天天骂,可后者,人们却无比的宽容,因为后者拥有善名,他赚来的钱,都在做善事,行善举,没有人会去骂,没有人会去黑,连太阳都没办法黑他,或许正是因为没人能黑的了他,这位大哥天天自己黑自己。
这就是名声!
“邱哥的意思是,龚承安可怕的地方,不是手段,不是官职,不是关系,而是名声?”
“人呐,哪能不贪,哪能没有弱点,国子监祭酒龚承安,亦是如此,有的人,喜佳人,有的人,好钱财,有的人,为权,喜佳人,难成大事,为下,好钱财,为中,因为这钱财,可买来无数佳人,为权,则是上,有权,便有钱,有钱,便有佳人,而这龚承安,爱名,则是下中之下。”
“下中之下?”
“不错,因要名,因要爱惜羽毛,便不可谋权,谋财,谋佳人,若是争权夺利爱慕女人,这名,就没了。”
邱万山露出了莫名的笑容:“愚兄爱权,爱财,爱佳人,所以没这名声,舍不去这人间逍遥,愚兄,不如他。”
楚擎下意识点了点头。
龚承安牛B就牛B在这,舍弃了所有“低级趣味”,换了名声,这一舍,就是一辈子。
“你可知龚承安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为何不曾有后。”
“这老头没结过婚,不是,他没成过亲?”
“娶过一任夫人,因其幼子愚钝,至少龚承安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便与其子龚集断绝关系,又一纸修书将他夫人赶出家门。”
“为什么?”
“怕污了他的名声。”
楚擎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怕老婆儿子污了自己名声,家人都不要了?!”
“正是如此。”
楚擎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总觉得两世为人,什么花活都见过了。
可龚承安,真的刷新了他的三观。
为了名声,为了保持好名声,为了保持一辈子好名声,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邱万山语气复杂的说道:“有了这个名声,你若是攻讦与他,哪怕是与他大声说出几个字,便是与读书人为敌,与士林为敌,与道德为敌,因为这龚承安,便是道德二字,清名二字。”
楚擎撇了撇嘴。
贪财、好色、谋权,与博取名声,又有何区别?
别人想方设法搞女人,搞钱财,搞权利,和想方设法搞名声,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龚承安的厉害之处,在于其他人有了名声,利用名声争权夺利,而龚承安,什么都不为,只为名声。”邱万山微微叹了口气:“如此,便立于不败之地,有了这不败金身,谁碰,谁便成为众矢之的,死无葬身之地,哪怕是天子,也不敢动他,除非,天子愿做暴君,若是不愿做暴君,就是查出这龚承安谋反的证据,天下人,也不会相信的。”
“那他岂不是无敌了?”
邱万山露出了一丝鄙夷之色:“若是为兄出手,若是为兄出手,几日内便让他身败名裂。”
楚擎傻眼了:“啥意思?”
邱万山来到窗前,抓起了一把雪,转身洒落在火烛之上,又露出了楚擎无比熟悉的猥琐笑容。
“他若是这明亮的火烛,为兄,便是这扑灭火烛的白雪。”
楚擎不太明白邱总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他就感觉出了一件事。
估计在邱总眼里,对付龚承安,应该比对付什么章松陵、吴仕勋更容易几分。
鬼使神差的,楚擎突然问道:“邱哥,问你个事呗,朝堂之上,你有怕的人吗?”
邱万山微微一愣,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看向楚擎,不太确定的说道:“有…吧?”
楚擎服了。
这个“吧”字,很特么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