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要是让瀛人成为观政郎,当昌人的官员,免谈。
表态是表态,但是南宫玺也不愿意得罪龚承安,又补充了一句:“龚祭酒,非是本官不信任那些瀛人学子,只是东海三道百姓饱受荼毒,倘若知晓了朝廷安排瀛人为官,怕是…”
话没说完,龚承安微微一笑:“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南宫玺神情微变,至于其他臣子,则是面带些许的震惊之色。
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意思钱能够装饰房子,道德可以装饰内心,而心胸宽旷才能使身心舒坦,所以君子得做到这一点。
这话没毛病,有毛病的是,龚承安的意思是南宫玺的心胸不够宽广。
宰辅南宫玺的心胸,不够宽广!
楚擎神情呆滞。
他没学过四书五经,但是大致意思他懂。
所以他才彻底呆住了。
龚承安,如何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烧你房子怎么了。
杀你亲族怎么了。
抢你家钱怎么了。
凭什么不让这些强盗当官,他不就是烧你房子杀你亲族抢你家钱了吗,你得宽广点,心胸宽广点啊。
这…这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龚承安朗声一笑:“南宫大人,教化,教化也,东海瀛人,又不是三头六臂,只是缺少教化罢了,正是因教化无方,东海的瀛人强盗,才会掠夺东海三道,倘若将我汉家礼仪与君子之道教授瀛人,便再无争无斗,东海三道万民福祉。”
龚承安说完后,又扭头看向了文臣,一副谆谆教导的恶心模样:“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大昌朝,乃是中州之主,邻国,自然是不如我汉家昌朝,可若教化有方,便可如手足一般相互敬爱,昌为宗主,为长远之道,忍一时又有何妨,诸位大人以为呢。”
“大德有别小德,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南宫玺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自昌开朝以来,东海海盗荼毒沿海百姓已久,白骨累累,十室九空,龚祭酒,这…是小节,这是可忍的小节?”
“老夫非说此为小节,老夫何尝不知东海百姓十室九空,可倘若两国彻底休了刀兵,如手足一般,乃是福祉,乃是延绵后代福祉,亡故的东海百姓,有杀身以成仁…”
“焯!”
一声怒喝从殿柱后面传来,楚擎满面冷意。
“龚承安,你去过东海,见过东海百姓,还是说,那些死去的亡魂,他们托梦给你了,他们都有杀身成仁之志,他们告诉你,他们虽然死了,但是他们很开心,因为他们可以造福后代?!”
面对楚擎的质问,龚承安的脸上,满是轻蔑,淡淡的开了口。
“楚统领,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楚擎气势顿消。
这就是他最大的短板了。
根本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四毋,其实就是四个毛病,悬空揣测、绝对肯定、固执己见以及自以为。
楚擎听不懂,可有人能听懂,文臣都能听懂。
而在这些能听懂的文臣之中,最看不惯楚擎受气的人,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户部右侍郎邱万山,郑重其事的朝着龚承安施了一礼。
该有的礼数,尽到了,邱万山面色突变。
“龚祭酒!”邱万山朗声开口:“千骑营,天子亲军,东海、北关,邻国,皆有千骑营探马,若说这中州昌朝之中谁可深入邻国,只有千骑营探马,探马,斥候也,千骑营统领,说东海瀛人是为贼人,那便贼人,本官倒是不知,你国子监,何时也派遣学子深入邻国了,还是说,龚祭酒去过东海瀛岛,不,你未去过,便是连东海三道,你也未去过,既未去过,凭着几个瀛人学子一家之言,便否认千骑营统领之言,本官想知,你凭的是什么!”
邱万山诛心,从来都是一招制敌。
没等又羞又怒龚承安开口,邱万山再次开口。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你好大的胆子,天子亲军,稽查不反,功勋累累,难道你龚承安说这功劳,全靠千骑营自以为是的凭空揣测吗?”
龚承安勃然大怒:“你…”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贼人,如何教化,君子之才方可教化,倘若连贼人都可教化…”
邱万山冷笑不已:“那要兵部作何,要刑部作何,要朝廷作何,这六部九寺,统统改为国子监便可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