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哪见过这种阵仗,连忙挥了挥手,使用致幻的孢子,篡改了对方的梦境,又重新回到了那灯火通明的御书房。
林泠四处看了看,满意点头,和白日里的御书房一模一样。
梦里的暴君坐在榻上,只着里衣虚虚地披着玄色龙袍,三千青丝垂落身侧,一手撑着脑袋,慢悠悠地同自己对弈,姿态松弛,同白日里不怒自威的状态大相径庭。
“找到你了!”
这是林泠第三次入梦,熟得很,一屁股就坐在了暴君的对面,“今天你又摔碎了一个杯子,碎成了五片。”
面前的少年伸出了五根手指,在暴君的面前晃了晃,“而我的小花盆被你摔成了十六片,粘都已经粘不起来了……”
是梦。
施长渊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魇十几年,无非是那些年少时的那些冷宫辛密。
只不过近些天有点奇怪,梦魇的场景变成了御书房,还有个长相漂亮,但到处透露着古怪的陌生少年,喋喋不休地闹着要他赔一个花盆。
纤细白嫩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过,施长渊置若罔闻,只是垂着眼眸继续落子。
……至少让他睡了几个好觉。
“所以你什么时候赔我的小花盆?”林泠看向暴君,眨了眨眼语气真诚,可暴君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你怎么都不说话呀?”
林泠伸手在暴君的面前晃了又晃,头一次生出些怀疑,“你是看不见我嘛?我已经进来第三次了!”
第一次入梦,他只是出现了一分钟,十分有礼貌的表达完自己的需求就离开了。
第二次入梦,他担心对方身为人类君王,会忘记这件小事,就再次入梦提醒了一遍。
“不应该呀。”林泠眉头微一皱,像是不太明白哪里出错了,他明明就是可以致幻的蘑菇。
林泠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又撒了不少孢子,但是暴君的眼中似乎仍旧只有那棋盘。
“难不成我学错了?”林泠看向自己的双手,满脸惊疑,随后一晃便消失在施长渊的面前。
当少年离开的一瞬间,梦境中御书房的场景便轰然倒塌。
“陛下,您醒了?”门口的大太监听到房里的动静,低声询问道,“时辰还早,陛下不妨再歇息……”
“不必。”施长渊揉了揉眉心,准备起身。
门口的大太监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进来掌了灯。
“奴才见最近陛下睡得安稳些,可是那新进贡安神香的功效?”大太监一边服侍更衣,一边察言观色,试探着询问。
“不是。”
大太监见自己猜错了,连忙笑着接道,“那必定是天佑大律,天佑圣上。”
“天佑?”
施长渊似乎是想到了最近频繁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白袍少年,眉目精致,眼角钝圆,浑身的气质干净出尘不似凡间人,言行举止却带着甩不掉的稚气。
他轻哼了一声,意味不明,“庇佑大律的天若是这幅模样,大律早怕是气数已尽。”
大太监听不懂面前帝王的话,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脑袋低垂得更加厉害。
林泠原本还在琢磨孢子的事情,偷听着暴君的话,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他自己琢磨不明白,就偷偷地溜了出去寻求帮助。
御花园的莲花池里有只老龟,老龟还算不上成精,但它经历了好几个朝代的更替,是小蘑菇认识最具有智慧的生物了。
林泠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没有人才跳了出来,敲了敲在假山上晒太阳的老龟龟壳。
老龟慢悠悠地探出了脑袋,看见林泠时眼睛都弯了弯,随后林泠就蹲在假山旁述说着自己遇到的问题。
“你是说,他在骂我?”
“不对,他是以为我是什么神神鬼鬼,故意不理睬我的?”林泠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老龟点了点头,大律的新帝征战四方,千秋一统,但手段狠辣,独断专行,心思难猜,才得了暴君的称呼。
这种人傲睨神鬼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林泠有些明白,又有些不太明白,“可是我也不在神鬼之列,只能勉强算是山野精怪。”
“好吧,长在皇城的山野精怪。”林泠一想到这里,就又忍不住为他的小花盆生气。
这么厉害的皇帝会连一个花盆都赔不起吗?他不信。
蘑菇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天天入梦控诉。
尤其是在对方下棋的时候,一边巴拉巴拉控诉,一边“邦邦”锤着棋盘,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都震得飞起来。
“我才不是什么天啊地啊的,我只是一只蘑菇!花盆都被你砸坏了的蘑菇。”
“我问过了,法条规定了可以索求赔偿。”
“我还知道,你每次生气摔碎的茶杯可比我的花盆贵多了,一个杯子可以换几百个花盆,你才不是赔不起,你只是在欺负蘑菇。”
“欺负蘑菇!我要告官!”
施长渊垂眸看着已经彻底乱位的棋盘,听到蘑菇两个字,像是突然来了兴趣。
“蘑菇?”
施长渊抬起头看向坐在棋盘对面的少年,视线打量,轻轻扯了扯嘴角,缓缓开口,“朕见过的菌茸,芝白墩厚,完全不似你这般纤细孱弱。”
“你……”
林泠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打断了暴君,他站在榻上,居高临下的高声反驳道——
“我明明也是一只白白胖胖的蘑菇!”
施长渊见对方差点连棋盘都要掀翻了,实在是意料之中的好骗,他抬眼看向已经炸毛的少年,继续不动声色地引诱。
“但,口说无凭,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