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这草包。”魏西陵评论道。
然后他一掀袍子站起来,“行了,我一个人去,把山上那妖人逮下来。”
他刚跨下看台,就听身后的萧暥静静道:“弓箭。”
魏西陵不禁驻足回望。
只见萧暥从云越手中接过弓,上箭,拉弦,那动作凝练,精准,堪称优雅,仿佛他手中抚着的是悠扬的琴弦。
他微偏过头,迎着清早的曦光微微眯起眼睛,眼梢清利如刃,隐隐透出一股锋芒的兵气。
箭尖指向的地方,正是远处那片莽莽苍苍的密林。
察觉到他的意图,魏西陵震惊了!
疯了吗?他这是要等待那道光再次闪现的一刻,一箭射穿那枚铜镜?!
不但是他,云越,何琰,还有在场所有人都呆滞了。
那渺小的光斑如同浩瀚夜空中的一点闪烁的星辰,游荡不定,忽明忽暗,怎么可能射中?
就在这时,魏瑄追赶着山猪来到了一片乱树从。
他显然是想再赌一把,借着这密林枝蔓来遮避灼眼的光束骚扰。
但在密林里奔驰非常考验马术,另一个亲卫已经被远远甩开,只有阿迦罗还紧紧跟随。
这时他恰好偶一回头,悚然望见看台那边,萧暥正搭弓引箭,顿时浑身剧烈一震。
他居然要出手了?!
此刻,魏瑄已策马冲入横七竖八的怪树丛里,他试图在树木的遮蔽下,冒险再一次瞄准了那头山猪。
千钧一发之际,那道诡异的光也突然出现,向他的眼睛快速滑来。
阿迦罗见势不妙一把抓住小魏瑄的马缰,魏瑄手一颤,箭飞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萧暥目光一锐,嗖的一声,羽箭离弦,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度,一头扎入了丛林里。
那点光斑瞬间炫目地一爆,就消失了,树冠凌乱地颤动了一阵,复归平静。
阿迦罗的手还攀着魏瑄的马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刚才划过长空的那一箭让他心神俱裂。
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小的目标,这是人能做到的?!
其实不但是他,所有看到羽箭划过猎场上空的人,都是这个表情。
魏西陵还站在台阶上,保持着将下不下的姿势。
何琰没有明白过来,支支吾吾道,“这刚才……难道说……”
这……也……太彪悍了!
而另一头,萧暥把弓交给云越,道,“继续比赛。”
何琰过了好久才总算回过神来,问道,“不去抓那个人吗?”
萧暥淡然道,“跑了。”
魏西陵凝眉看向萧暥,他当然知道萧暥在想什么。
射中铜镜,放走人。
既悄无声息平了众怒,维护了比赛的公正,又保全了北宫家的颜面,顺便还狠狠警告了北宫皓!
将来北宫达若知道这事儿,怕还要记他的好,欠他的人情。
这手腕,真当得上奸雄两字!
“果然是狐狸。”魏西陵冷冷道。
猎场上,报数官道:晋王射中山猪一只!头采!
北宫皓已经没工夫跟计较这些了,他的手控制不住在颤抖,他浑身都在颤抖。
他恨恨地挫牙,不是说经过郑国舅之事后,萧暥和皇室已经水火不容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看这样子,他们关系很不错啊?
*** *** ***
这件事魏瑄是事后才知道的。
营帐里,阿迦罗边比划边用磕磕绊绊的中原话跟他描述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因为他一直知道那个人很强,非常强。
他有些遗憾,如果当时不是专心对付山猪,也许他就能亲眼看到这划破长空的一箭。
魏瑄坐在炭盆前,火光映照着他的脸,手中摆弄着那只小竹马的机括。
教过他学业的文渊阁大学士卫宛曾经跟他说过:萧暥这个人,心中有猛虎,细嗅蔷薇。
“今天还是要谢谢你。”魏瑄忽然对阿迦罗道。
阿迦罗抬头看他,似乎在说为什么谢我。
“不是你拉住我的马缰,我就撞到树上去了。”
“小王爷那么想赢?为什么?”
他看不懂,不明白这个中原人的孩子为何有那么强烈的争强之心。小小年纪,为什么这样拼命地逼自己呢?
魏瑄似乎不愿意谈这些,只是道:“从小,我的哥哥就对我要求很高。”
桓帝曾经对他说过,“如果朕是秦羽,朕希望你成为萧暥。”
天下人都知道大司马秦羽能牢牢握住中央权柄,因为他有萧暥,此人谋略,手腕,决断都是一等一的。
但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萧暥。
魏瑄静静地望着炉中窜起的火苗,“接下来就是野猎了,我会把你编进我的卫队里。”
“谢殿下。”
魏瑄又问,“你今天见到那个姑娘了吗?”
阿迦罗蓦地一怔,恍然如梦,道:“见到了。”
可是心里却像失去了什么,被彻底抽空了!
他甚至有点提不起精神。
他狠命告诉自己,他是草原未来的大单于,相比将来切切实实的霸业,那不过是一场痴狂的梦罢了。
而且他今天已经见识到了敌人的强大。
萧暥,这个人将会成为他征服中原之路上最大的阻力。但是对手越强大,就越能激起他的斗志。
“我父亲也对我有着很高的期待”阿迦罗静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