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只剩芦棚那儿还有念经的萨满,灵幡飘荡,空寂如坟墓。
胤禛却仿佛回到了家一般松了口气。
他让苏培盛背着他进了偏殿,换了身衣裳,烧点热水来喝就罢了。
阿哥所离得太远,他身边现今只跟着几个人,除了永和宫那条路,其他宫门都锁着,胤禛不想因为一点不适闹到皇阿玛那儿去,也不想大张旗鼓叫太医。
口舌能杀人,他不想第二天流言四起,说他因为给孝懿皇后尽孝才病了。
今早举哀时,德妃见胤禛跪得要太监搀扶才能站起来,便遣了贴身宫女过来嘱咐,阿哥所远不方便,累了只管到永和宫里歇一歇,她给他预备好了起居用具了。
胤禛心底十分感念,便郑重应下了。
因此,他本想悄悄到永和宫去,不惹眼,兴许……还能和额娘多说几句话。
胤禛甚至想好了怎么和德妃道歉,他想和她解释,他没有咒生母短寿的心思,他只是想偿还这十一年的养恩,以后他的日子还长,他还能在德妃身边承欢尽孝,他也一定会的。
可他和孝懿皇后的母子情分就到这了。
他苍白着脸,昏昏沉沉睡过去,没一会儿就发了高热,苏培盛却趴在床边睡着了,胤礽急得在梦中拿脚踹他这个蠢奴才,当然是踹了空。
等苏培盛天亮醒来,一摸胤禛浑身烧得像个火炉子,立刻便吓得跳了起来,大叫着来人连滚带爬出去递牌子喊太医。
突然一个惊雷,却不是来自梦中,一下将胤礽从梦中惊醒了。
窗纸被吹得哗哗作响,天空就像漏了一个洞似的,大雨顷刻间便倾盆而下,胤礽茫然地坐起身来,借着劈开天地一般的闪电瞅了一眼摆在五斗柜上的自鸣钟,正是四更天。
身边,程婉蕴还在熟睡,这么响的雷声竟然没有吵醒她。
胤礽下床推开窗子,风雨急急涌入,他越看这场夜雨,越发心里不安。
外头值夜的碧桃还算警醒,听见动静点灯进来,轻声道:“太子爷?这天还没亮呢,您再歇歇?还是……”
“叫何保忠过来。”胤礽已沉下脸。
碧桃应下出去了,他自己穿了衣裳,等何保忠着急忙慌地进来,他靴子都穿好了:“走,带把大伞,跟爷去一趟景仁宫。”
“啊?”何保忠揉着眼睛,也瞧了好几遍自鸣钟。
“啊什么,快走。”
胤礽还是放心不下。
难不成这回梦里梦的就是今晚?他想起胤禛今儿的脸色,的确是不大好,人也恍恍惚惚的,若已累病了紧接着又淋一场大雨,这病起来还不得元气大伤?
佟额娘临终前最是放心不下他,不仅和康熙叮嘱过好几遍,胤礽在场时,也恳请他一定要看顾这个弟弟。现在佟额娘还没入土,说不定正是她见不得孩子受罪托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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