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室里有一对大桌子,过去冬至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只知道它当饭桌嫌大,当床睡觉嫌小,开会时又嫌占地方。搞美术的人来后。冬至才从他们嘴里听来,这东西叫乒乓球台。
那几个搞美术的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就自己围着球台干了起来。一个守,一个攻,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硬是将**岁的冬至看呆了,呆成**十岁的老头儿。后来,收音机歇了,唱起歌来。搞美术的人累了,收起打球的东西,打开铺盖铺在球台上睡了。
冬至回屋后老半天也睡不着。一心想着那奇妙无比的乒乓球。睡不着时,突然想起四聋子砌墙时用过的托泥沙粉墙的那木托子。冬至也许要到很大很大时才知道,也许这一生都不会知道,日本人和南朝鲜人打乒乓球时,用的是方球拍。冬至若知道这些,就不会三更天从床上跳下来,找出四聋子的那木托子,刀削斧砍地摆弄到天明,那木托子终于去掉了四角,有点象搞美术的人用的球拍了。下一步,他得有自己的乒乓球。冬至不愿开口找搞美术的人要,他想,他们应该白白送给自己一只的。好几次,冬至对他们说:“我父说了,文化室是我家的厕所。”
又说:“你们来后,我就没来解手了。”
还说:“你们出去画画时,我一直在这里守门。”
搞美术的人便随手赏给冬至一个颜料瓶,冬至挺喜欢颜料瓶,但更想要乒乓球。
他每天晚上都泡在文化室里,非常勤劳勇敢地钻到桌子底下或墙旮旯里给他们捡球。四聋子这一段老骂冬至吃家饭屙野屎。谁知,直到这几个搞美术的声明明天一早就离开此地的那天晚上,还不见有谁送球给他的意思。
冬至在听到他们说,打完这一盘散了时,心里好失望。他有气无力地在地上用黑炭写着:“19:12”这时,他忽然又来劲了。打球的也来了劲,一个大力抽杀,推动了球台,露出被桌脚压住的老鼠洞口,冬至有点不敢看那老鼠洞,抬头时,见到墙上那张过去常见到的破红纸。四聋子曾说这是毛**语录,上面写着最高指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冬至计上心头时,眉没皱只是手有点哆嗦。
他在桌底下搞阴谋诡计,将拾起来的乒乓球,朝老鼠洞口滚送过去时,歪了半尺多,他连忙伸出右脚挡一下,才将乒乓球送进老鼠洞里。冬至伸脚挡时,头在球台上***了一下,将正在等球的那两个人吓了一跳。弯腰看时,发现冬至后一个动作。搞美术的人发现后,跑过来掼了冬至一耳光,并骂了一句:操你奶奶的!
冬至没有娘,骂他奶奶他更不会怄气。他怕那搞美术的人再打第二下。他看过这搞美术的人的手,那天,他们相互看手相时,他就站在背后,看见这人是个断掌。四聋子说,断掌打人,三下就能将人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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