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东苑,沈誉心思深沉,一路有如脚悬巨铁。入太医院这么久,他总是置身事外,从不参与这些个党争、宫斗,可是哪里晓得,如今是想躲也躲不开了。
不自觉走到云梅宫,只有零星几个宫女在打扫前殿。见是沈太医来了,小宫女忙道,“娘娘出去了,此时不在宫中。沈太医可是有事要找?”
沈誉笑笑,抬眼看了眼这云梅宫,心下又有了别的主意,“我只是路过,想着顺道给娘娘请给安。娘娘既是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小宫女抬头道,“沈太医,可有话要交代?”
“你便同你们娘娘说,这梅花落的不是时候。”
这春日里,秀女入宫的前一夜,周地罕见地下起暴雨来,三天三夜,又连带着溃提,河防疏导不利,这整个周地都成了荒泽。一时间前朝也是乱了阵脚,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这日,皇帝也不去早朝,只将诸大臣召唤到了乾曜宫。
乾曜宫的左右两柱间,摆了两排长长的上等花梨木长案,这都是前朝留下的古物,因着周昶景喜欢,便被留在了内殿。
薛巾领着乾曜宫的六名领事太监,站在两侧,低着头,连呼气都是小心翼翼。
太师则是领着诸位大臣,立于案前。这乾曜宫内殿的门虽然开着,可是这春日里的天气怪异,忽冷忽热,这会子一丝风都透不进来。诸人都在汗流浃背中等待着皇帝的御命。殿外,只有鸟儿掠过檐下的声响。
众人都看着薛巾,想从他眼中看出一点端倪来。薛巾今日与往日也不同,不苟言笑,也与其他太监一般,只是低着脑袋,看着脚下的白玉石地板,不吭一声。
听着一声拉幔帐的声响,周昶景从里间踱步而出,一脸的冷色,看的人想要打寒颤。
太师率先跪下了地,“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黑压压地跪下,也跟着三呼万岁。
周昶景穿了一身轻巧便服,黑色服上只一只白鹤翩然,周昶景的声音却有些沉闷,“万岁,你们说,真有人能万岁么?”
太师磕头道,“皇上福泽万年,自然是万万岁的。”
周昶景瞧有小太监如惯例般去搬些座椅来,直呵斥道,“今日谁都别想坐,都且站着回话。”
小太监吓得匍跪在地,连说着“诺”,便被薛巾赶出了殿外。
周昶景扫视着诸人,目光停留在太师脸上,笑道,“太师如今年事已高,也该做些告老的准备了罢。”
“如今周地溃提,权当是部署不利,罪都在微臣。臣愧对皇上,愧对先帝。”太师提高了声调道。
“臣以为,此番周地溃提,多半是因着圈地的关系,以至于上下流沿岸,都成了无人敢管的地儿,溃提了也是后知后觉,补救都不得时宜。”说话的是翰林学士叶之章。
周昶景冷笑,“如今,那樊世松在刑部监狱里,自是什么都由得你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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