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傍晚,在苏州城上空,半城的流云,半城的流火,宛如惊涛与狂潮的相遇,翻腾出层层橙红的泡沫,向天边蔓延而去。
从那夜过后到现在,慕容诺没再见过沐清风。
不仅是他,就连苏州八杰里的其他人也都失踪了似的,只有陆嬷嬷日日在宅子里陪着慕容诺,无论饮食起居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陆嬷嬷不爱说话,也没有任何面部表情,慕容诺实在闲了想找人聊天解闷,就只能和自己那个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弟弟说话。
吃糠咽菜似的,实在难以下咽,她难受,慕容承更难受,苦着一张脸求饶。
“姐,你能不能别给我讲你那些剖尸的事情了?什么肠子啊肺啊脑浆啊的,太倒胃口了,刚才的晚饭已经在我喉咙里打转了。”
姐弟俩坐在花厅前的廊下,看到陆嬷嬷端来茶水,慕容承赶紧接过一杯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慕容诺无奈得一声长叹,“这难道不比你每天回忆和左卿卿爬墙打架有意思吗?”
“当然是打架更有意思!”
慕容承仰头望天,神情复杂得感慨,“要是左卿卿没走就好了。”
那晚,左卿卿进了宅子二话不说就开始追着他打,还把他赶到房顶上追,他还以为……她不生他的气了呢。
谁知道,又被打晕了。
再醒来便是第二天早上,慕容承捂着脑袋上的大包去找左卿卿算账,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苏州城了。
走了,连个招呼也不跟他打,真不拿他当朋友啊。
越想越郁闷,慕容承一脸沮丧得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
“前两天你从我这儿要走了一个金元宝,不是答应我做一个尽职尽责的【陪聊】?”慕容诺幽幽道。
慕容承委屈地撇嘴,“这几天你聊你的,我说我的,咱俩虽然互不耽误,但……这么说吧姐,我在姐夫的牢里蹲着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过……”.
正说着,便看到一抹英姿飒爽的倩影,捧着一个陶罐子向他们走来。
慕容诺一看到新鲜人,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霜枝!”
“有救了!”
慕容承感动得想哭。
霜枝刚向他们行了礼,慕容承便迫不及待道:“霜枝姑娘,我姐就交给你了啊,我还有几件拯救天下的小事要去办,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回见!”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好几步远去。
慕容诺一脸尴尬,指了指霜枝怀里的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霜枝将罐子交给陆嬷嬷,转头笑吟吟道:“是牛乳,周絮要的,这几日他好像很喜欢喝,从早到晚当水似的喝个不停。”
“哦……”
周絮的事,没太引起慕容诺的兴趣,她抿了抿嘴,考虑着要不要聊一下以前在实验室,看过牛乳蛋白过敏致死的特殊解剖案例。
但这可能要先科普一下轮状病毒和细菌感染引发的器官病变反应……
没等她想好,霜枝已经先开了口。
“王妃,您还记得风影提过一个很有名的说书先生吗?今晚他会在岗风茶馆里说故事,您可想去听听?”
慕容诺瞬间瞪大了眼,眸底的星河都跟着激动得乱颤,“真的可以去吗?”
半个时辰后,岗风茶馆二楼包房内。
霜枝和头戴白纱帷帽的慕容诺坐在窗边,两人中间的小方桌上摆着茶馆里有名的老三样,一壶碧螺春、一碟芝麻酥糖和一碟瓜子。
“这个包房是茶馆里最好的位置,王妃可以先尝尝他们的碧螺春,待会儿听客满了就开场了。”
霜枝给她斟了杯茶推过去。
慕容诺兴奋得点头,忍不住将挡脸的白纱挑开些,露出一双清灵明亮的眼睛往一楼大厅里张望。
十几张方桌都坐满了,仅有一些边角里的位置还空着,但陆续还有进来的客人。
正中间有一个略高出地面半尺的台子,摆着一张长案,案子上只有一块方木。
“这个说书先生人气很高嘛。”
霜枝不明所以得看着她,慕容诺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很多人为他而来。”
霜枝便点点头,“这位说书先生名叫徐太平,来历十分神秘,据说前些年一直周游各国,半年前才定居苏州城,他说的那些江湖故事又新奇又有趣,就好像他的亲身经历一样,但他并没有固定登台的日子,今晚算是赶巧了。”
慕容诺一听,更添了几分期待。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阵阵欢呼和掌声,慕容诺和霜枝同时闻声望去,便看到一个清隽翛然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宽袖白衫,大步流星得走到了台上。
再看他手握方木轻轻一叩,抽出腰间折扇啪得一打,轻摇了两下,茶馆里如约一般鸦雀无声。
“上回书说,正是那乔大侠带着朱姑娘折而南下,绕过雁门关,来到一个叫卫辉城的地方,这一回咱们就说说他们巧遇丐帮……”
清朗的声音传遍茶馆,也字字清晰得传到慕容诺的耳朵里,她身体骤然一僵硬,脑子里全是嗡嗡的鸣响声。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