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至今，他从未有过今日这一刻这样的感动。

还好此处没点灯，高空虽光影浮动的火光只染了他小半边高挑颀长的身影，未照及那张刀刻分明的面庞。

不然，慕容诺就会看到他那颗从心底奔来，夺眶而出的眼泪。

那不仅仅是感动，更是一种幡然醒悟。

十几年来，数千个日夜，他过惯了孤影隐于长夜之下的日子，从没有人告诉他，长夜路难，相伴好走。

“我……”他深深吐纳了一口气，喉咙里咕出一个音来，却也暴露了嗓音里的哽咽。

慕容诺眨眨眼，故意打趣他，“怎么，太感动了？从小便被世家小姐贵女们追捧的九王爷，不会从来没有被人表白过吧？”

“自然不及九王妃身边的护花使者多。”沐清风总算稳住了心神，顺便反手打翻一瓶早就储存好的醋坛子。

慕容诺支吾几声，再回头往慕容承他们那边瞥了一眼

两个身影已经远远叠在一起，似是抱上了。

她故意岔开话题，“成了！”

“今夜，我也准备了礼物送给你。”沐清风从袖笼里拿出一只雕刻精美的小木盒，约莫三指宽，是寻常少见的盒子样式。

不过上面的花纹，和慕容诺打磨的那些刀具的刀柄上一样，一看便是沐清风亲自准备的。

“我也有？”她迫不及待接过来，端详着盒子的外貌。

沐清风‘嗯"了一声，笑着道：“若我的夫人今夜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浪漫，岂非我这个夫君的不是了？”

慕容诺打开盒子，便看到一枚赤金打造的指环。

更令她瞪大了眼睛的是，指环上的装饰，竟然是一个‘∞"的符号！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符号？！”她难以置信地抬眸。

沐清风拔下头上那支慕容诺送他的翡翠簪子，将一端翻转过来，给她看上面用碎如米粒的宝石镶嵌出来的‘﹢"的符号。

“我在你院子里的墙角下看到过这两个标志，起初以为只是信手刻了两笔所致，但后来听小喜说，你总爱在那磨刀，每回磨好了，便会刻下这样的标志，我便命人将两个标志分别打造在簪子和指环上，作为你我情谊的信物。”

慕容诺怔住，仔细回想，才想起来自己在墙根下信手刻下的符号。

最初，是为了鼓励自己勇敢冲去大理寺验尸，后来，是鼓励自己留在大理寺成为一名仵作，再后来……

她想到了什么，没忍住扑哧一笑。

“这不是两个标志。”

面对沐清风满是疑惑的眼神，她笑吟吟解释，“是一个符号，表示正无穷大，有一个很聪明的人，他认为无穷大是存在的，而这个符号表示比任何一个数都大，我希望自己有无穷大的胆量，敢于挑战你，挑战大理寺的冤案，挑战这世间所有的不公道，所以……”

才敢在公堂上指着他的鼻子骂吧？

哈哈……

慕容诺心里笑欢了。

沐清风对她所说的理论并未一下子理解，但好似领悟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从木盒里拿出指环，为慕容诺戴在了左手的中指上。

他日日与她十指紧扣，估摸出来的圈口大小十分合适。

稍有的那一点点宽松，是留给她日后肚子再大些，体态再丰腴些的余地。

“初见这符号，我便觉得很是奇妙。”他抚摸着指环上的‘∞"，“没有，也没有终点，只有一个交叉点，同向而行，无穷无尽，向背而行，终会有相遇那一日，我想，这便是你我。”

慕容诺心里甜的直冒泡，踮起脚替沐清风重新将簪子***发冠上，然后钻进沐清风怀里喃喃。

“我输了，你的话，比我今日费尽心思准备的爱心蜡烛和焰火浪漫多了，今天不止是卿卿会记得一辈子，感动一辈子，我也会。”

沐清风捧起她的脸颊，寻了她的唇瓣辗转，将那一点点寒意消融在彼此的湿润温情之中。

直到——

“王爷，王妃，打扰了。”

伍三七突然从高处落下来，身影立在小亭子外面。

沐清风这才直起身子。

他吩咐过，若非十万火急，不可来打扰，但伍三七还是出现了，证明……

“何事？”他蹙起眉。.

伍三七声音压得极低，只足以让亭内二人耳闻。

“皇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