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布政使府。
沐清风和慕容诺亲自前往孙家查案,才得知孙夫人悲痛成疾,昏昏沉沉得躺在床上。
女儿惨死,夫人卧病在床,孙大人顿时憔悴了不少,两眼布满血丝,鬓边的白发像春风吹过的韭菜,一茬茬冒出来。
听说他们要去查一下孙娇娇的卧房,孙大人亲自带路。
那个叫青竹的婢女也被叫了来,事无巨细得解释房中一应物件,从衣裳首饰到摆件字画,从何而来,价值几何,孙娇娇有多喜爱重视,生怕疏漏了什么。
可惜,孙娇娇的房里并没有什么与詹离洛有关之物。
“连父母都能瞒得滴水不漏,想来家中是不会摆放什么令人生疑的东西。”慕容诺环顾卧房四周道。
青竹低着头,大约是孙大人在场,说话很是小心翼翼,“王妃说得正是,小姐曾说过,詹郎送的东西她都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不会带回家中来,而且每次与詹郎见面,小姐也会有意支开奴婢。”
听到这话,孙大人咬起牙,拳头都捏紧了。
“废物!小姐被人所害,你有重大责任!若你早日向我通风报信,哪怕只是给一个暗示,小姐能与男子私奔么?能死在荒山之中,还被人给……糟践么!”
青竹赶忙扑通一声跪下,“老爷,小姐不让奴婢说啊,出城的马车和行李都是小姐瞒着奴婢准备的,小姐出城前曾说过,若我声张出去,阻碍了她和詹郎的离去,就是断送她一生的幸福,害了她一辈子,青竹实在不敢担此责任……”
孙大人脸色都被气青了,“白养你了!我们孙家真是白养你了!”
“老爷,饶命啊……”青竹连连磕头。
一旁,慕容诺和沐清风悄然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者便插话道:“孙大人,此时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
“王爷说的是。”孙大人喉咙强行一滚,将脸偏开,背对着青竹那边。
这时,慕容诺注意到一副悬挂在墙上的绣品,细腻光滑的绸缎上,绣着一大簇枝繁叶茂的牡丹,花开的很大很饱满,花瓣浓重,栩栩如生。
慕容诺走到那幅绣品前面端详。
木质四方边框呈红褐色,绸缎淡红,仔细端详其上的白牡丹花,发现花蕊部分散发着金银交织的微光,这样的丝线比一般的工艺更加复杂,除了专供皇宫所用,便是用于非常重要的场合,比如号召全城的绣娘比赛。
所以,慕容诺几乎可以肯定得问向孙大人。
“这便是孙小姐夺得绣魁的作品吗?”
提及此作,孙大人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一些,沉沉得叹了一口气,盯着绣品的眼神有些飘忽似的深了下去,就好像透过它,看到了已经阴阳相隔的女儿。
“是啊,当初这幅绣品一出现,便在【红门绣坊】里引起了轰动,不仅是花儿的形态足以以假乱真,还能吸引蝴蝶停驻,令多少人叹为观止!可惜娇娇她再也绣不了了……”
说着,那干哑的声音再度哽咽,孙大人默默背过了身子以袖拭泪。
慕容诺还是忍不住好奇,就算是绣的再像真的,那也还是假的,而且蝴蝶和蜜蜂被花所吸引,是因为花蜜的香气,怎会是因为花的模样呢?
她抬起手,指腹在牡丹的花瓣上轻轻摸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这……”
身后,沐清风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慕容诺没有说话,直接将那绣品从墙上取下来,闻了闻边框和牡丹上面的气味,又看了一眼墙面,若有所思地道:“我好像知道,为何这绣品会引来蝴蝶了。”
“为何?”
慕容诺没有马上解释,只是吩咐青竹给自己倒一杯温水,孙娇娇的卧房里空置了几日,自然不备茶水,青竹便跑出去,没过一会儿,提着一只茶壶急匆匆回来。
青竹站在桌边,倒了一杯茶给慕容诺,茶还热着,飘起袅袅热气,慕容诺看着同样满脸疑惑走过来的孙大人,便问道:“我可以将它浸湿吗?”
孙大人愣住,一时不明所以,可一旁的沐清风却好似明白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头。
“王妃娘娘只管查验吧。”孙大人道。
慕容诺选了靠近绣品下方的枝叶部分,将一小块浸泡在茶水里,等了片刻,才将绸缎取出,然后端起茶杯便往唇边送。
沐清风伸手拦住她,将杯子拿了过来,“我来吧。”
他喝了一小口,颔首道:“甜的。”
“怎么会是甜的?!”
孙大人和青竹各自一惊。
“这不是茶么?”
“应该是绣线浸过花蜜的缘故。”慕容诺解释道。
孙大人难以置信似的,拿起那幅绣品凑近鼻边用力闻了几下,又将手指伸进刚才沐清风尝过的茶杯里,尝了尝其中茶水。
“是蜜的甜味……”
“奴婢想起来了!”青竹忽然道:“绣这幅牡丹图时,所有的绣线都是小姐从外面带回来的,她说是詹郎替她准备的,所以用起来格外珍惜,这绣品也不许任何人触碰。”
慕容诺指了指挂着绣品的那面墙。
“这绣品的边框是红褐色,看似红木,实则是银珠木,再加上悬挂绣品的墙上有一股很淡的硫磺味,我想应该涂抹过朱砂水,这两样东西都是用来驱除虫蚁的。”
“这……娇娇她怎么会干这种事……”孙大人神情无比复杂。
慕容诺和沐清风相互对视一眼,眼神暗暗交流着。
以花蜜招揽蝴蝶,并不算什么奇怪之举,但以银珠木和朱砂水驱除虫蚁,却不像是一个闺阁小姐能想到的。
难不成是那个詹离洛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