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偏头询问:“你有时间负责写字吗?”
没有强迫的味道,也没有祈求的味道,处于两者的中间值,给人的感觉就是:答不答应都没关系。
是非常舒适的问话语气。
姜喜澄想了想。
上次黎兆替她刷了饭卡,她后面给他转钱,他没要,玩笑说保不准某天也需要她的帮忙。
这么想着,姜喜澄应承下来:“有,就当还你刷饭卡的人情咯。”
黎兆一哂。
确实分得清。
不过,就是因为分得清。
你才会答应啊。
*
课间操,除了黎兆和姜喜澄,其余同学全去了操场。
激昂的口号和活力的跑操铃声被风裹挟着,成为教室唯一的背景音。
黎兆手持水粉盘,握笔在黑板上流连。
因为新的一年,总是代表着希望与欢乐,所以他挑选了明亮舒畅的图景。
微云卷舒,天际湛蓝,砖瓦房鳞次栉比,人烟气息十足,一条蜿蜒的大道延伸至林木深处,两旁是生机勃勃的青草与鲜花,交相辉映。
姜喜澄视野仿佛被净化,她由衷点评:“真好看啊。”
黎兆转头与她对视,狭长的漂亮眼睛微弯,竟展现出几分撩人:
“是说我吗?”
姜喜澄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怔松了下。
黎兆自顾自地笑着说:“逗你的,不用回答。”
他仿佛并未将她的迟疑放在心上,又投入到绘画中去,留给她一个认真的漆黑后脑勺。
黎兆的大度让姜喜澄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她刚才那样特别伤人自尊。
但有些事情,一旦过了那个时机,道歉也显得别扭了。
如果她现在主动跟他说抱歉,那就是变相地说黎兆小肚鸡肠,可人家压根就没有要跟她计较的意思嘛。
于是姜喜澄只好换了种方式:“你休息会儿,换我来写字。”
寂然几秒,没有回应。
姜喜澄忐忑不已。
果然,伤害到黎兆的自尊了吧。
如果是她问别人那个问题,别人作出她刚才的反应,她也会难过挫败的。
黎兆慢半拍地回过头:“嗯?你刚才说什么?”
姜喜澄稍松了口气。
原来是没听到吗?
“我说你休息会儿,换我写字。”她重复。
黎兆把水彩盘随手搁在桌子上:“好。”
他捏起支粉笔,递给姜喜澄。
姜喜澄伸手去接的同时,下意识去盯黎兆的眼睛。
她发现他瞳仁黑得极为浓郁,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可,黎兆明明在笑。
姜喜澄敛起颤了一瞬的眼睫,走至黑板前。
她要写的是一句励志的话:请做自己的太阳。
姜喜澄从方才愧疚和不安的情绪中抽离,正欲下笔,忽感耳边一阵热风:
“你相信太阳吗?”
她背脊一紧,偏头去看黎兆时,他已后退至安全距离,毫不亏心地直视她的目光。
姜喜澄想,可能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她回:“相信。”
出于礼貌,姜喜澄又把问题抛给他:“你呢?”
她听见黎兆低笑一声,笑声虽有着独属于少年的清澈,却又像无底的深渊令人手脚发麻。
他声音放得很轻:“我吗?”
下一秒,语气变得不容旁人置喙:“从来没有相信过。”
姜喜澄粉笔猛地一顿。
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