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勇站在裘家摊子前,眼睛有些发红。
谭石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顺着他视线看见是船帮的货船,便呸了一声,骂道:“赚断子绝孙的昧良心钱!”
骂完他又问,“你是不是买不着粮食?我们院子里还有谷子和糙米,你要吃我去给你拿一袋。”
陆勇摇头,“栩哥帮我从他们村里买粮食了。”
谭石头哦一声,“行,都是朋友,用得着你说话,不用客气。”
对着他那双亮晶晶的大眼,陆勇心情别提多复杂。
明明是他和卢栩认识得更久,才一天怎么就好像谭石头和卢栩关系更好了?
谭石头看陆勇也是个闷葫芦性格,见他穿着打扮也知道他就是个平常人家,自己做主拿荷叶包了几条小鱼,“别看鱼死了,都是早上才抓的,白条老容易死了,还新鲜呢,你拿点儿吧。”
陆勇:“不用。”
谭石头推给他:“拿吧,这些小杂鱼卖不完不是白送也是扔,拿回去炖一锅也凑合吃。”
陆勇还是不要,谭石头便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陆勇就不会说话了,挠挠头,接过谭石头的鱼,“我明天给你带豆腐。”
谭石头:“行呀!你拿摊子上,咱用小葱凉拌了吃!”
陆勇:“……”
那是卢栩的摊子,又不是谭石头的!
他默默腹诽一阵,朝谭石头道过谢拿着鱼回家了。
晚上陆勇爹问他,“你怎么跑裘家鱼摊去了?”
陆勇天天在早市卖豆腐,到底是个孩子,又不爱乱七八糟地打听,观阳几大家对他而言,那完全是不相关的世界。即便他爹给船帮干苦力,他都不觉得他们家和船帮有一文钱关系。
听到他爹这么问,陆勇还迷惑了一会儿,“那家鱼摊姓谭啊。”
陆勇爹笑起来:“我知道那家卖鱼的姓谭,他们都是给裘虎干活的。”
陆勇回过神来,忽得想起来白天时候卢栩还说过什么“裘大爷”,原来是说裘虎?
可卢栩怎么和裘虎认识了?
陆勇爹见他迷糊着,知道他不是爱惹是生非的性格,也没多说,“你就当不知道就行了。”
陆勇点点头,问他,“爹,我去裘家的鱼摊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陆勇爹摇头:“不至于,和咱家熟的,都是和爹一样卖苦力的叔伯,管事的不认识你。再说,前一阵子裘家也有不少人给船帮卸货。”
陆勇:“哦。”
他好奇,“爹,船帮厉害还是裘家厉害?”
陆勇爹:“当然是船帮厉害,不过……”
他看看桌上的一盆鱼。
他给船帮干了十来年了,除了宋大还在观阳时候过年给他们发过十文钱赏钱,就再也没得过旁的。倒是裘家,听说裘虎和他那帮兄弟同吃同住,对手底下人十分宽厚。
他原本是不信的,但裘家看摊的一个小孩就敢随手送陆勇这么些鱼,想必裘虎是个宽厚脾气。
船帮可没人敢这么干,让宋三知道,少不得挨一顿训骂。
他继续道:“……不过船帮再怎么厉害也和咱们没关系。”
陆勇:“我知道。”
转天一早,城门刚开,宋六就带着一队人马点着火把出了城。
在城门排队买粮的人群认出他来,不知道他这是要找谁的不痛快。
“难不成是宋三爷回来了,六爷去接?”
“我看不像,像是找茬。”
找茬?
在船帮掌控的码头上,谁敢惹宋六?
“莫不是他们兄弟反目了?”
别说旁人不明白,船帮自己人也不明白。
看摊的伙计过来问,宋六让人抬了把椅子放在裘家鱼摊正前方,他一撩衣摆,霸气凛然地坐下,“你别管!”
赌坊的伙计在他两侧分站,举着火把,排成长长的一队。
一个个趾高气扬。
狗子和瘦猴站在队尾巴,隐隐听见宋六问身旁的小弟,“怎么样,威不威风?”
小弟狗腿道:“自然威风!裘家八成是受了那小子蒙骗,不知道他得罪过六爷,裘家什么东西,靠三爷可怜才让他们在观阳混口饭吃,等他们瞧见咱家这架势,指定紧赶着来给您请安道歉。”
宋六哼笑一声,跷起二郎腿,“谅他们也不敢。”
他才不信裘虎明知卢栩惹了他宋六,还敢让卢栩坐船。
宋六提高了嗓门,“都给我站直了,眼睛瞪大点,盯着船!”
赌坊的伙计们一个个仰起头,鼻孔朝天。
裘家兄弟提水清扫鱼摊,一人忍不住撞撞另一个,“宋六这是要干什么,不盯着他们家鱼摊,一直往咱们这儿看什么?”
“抢地盘?”
他们对视一眼。
老成些的拍拍年轻的那个,低声道:“你去跟大虎哥说一声。”
“哎!”
裘家人才跑进县城,县城门卫也惊动了。
“刚才进去的是裘虎手下人吧?”
“是。”
“船帮和裘虎要火拼了?”
“宋三不在,宋六有这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