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小姐跳下了轿,大红裙角溅上几粒泥点,她气恼地跺了跺脚,瞪向辛舒玄:“你怕什么?我还没说到你们两兄弟害死无涯父母那一段呢!”
这话一出口,四周齐齐响起抽气声。
一众家丁齐齐低下头,心中忐忑不已。
人虽然有好奇心,但有些秘密,一旦知道了,就不是一件好事。只恨不能捂了耳朵,或是原地消失。
清小姐提着裙摆踱了两步:“这两个发现他们的亲兄弟害他们断子绝孙。怎么办呢?二人一商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了那两夫妇,然后将他们的孩子养大。对了,无涯成亲之后,他们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对无涯下了那绝后的药,所以…平清茹腹中,既不是无涯的骨肉,也不是这两个辛家长辈的骨肉,因为这三个人,都中了毒绝了后,不能让女子怀孕的。那她究竟是怎么怀上的这一胎,其间的龌龊事,我大约也能想像出来,也不过是熄了灯,唤进旁人来大被同眠罢了,只你平清茹被蒙在鼓里。”
她摊了摊手:“事情就变成如今这模样了。原本,等你生下孩子,这二人便是要用对付无涯父母的手段收拾了他,然后再将遗孤养大——这样,辛家永远只有少家主,没有家主。而他们两个,虽无家主之名,却是真正的掌权人。”
这一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无论这个女人之前说的那一堆是真是假,但,辛无涯一直只是少家主,却是人人都知道的。辛无涯被囚禁,逼迫传宗接代,也是人人都知道的。这样一来,无论之前那些究竟是不是真事,但这一点却是十分明了——前后几十年,辛家的确是没有家主的。辛舒玄和辛舒夷二人,一定是希望这样的情形持续。
清小姐白了辛无涯一眼:“我前几日讲你,你还不服气。我心疼你,这样的龌龊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意让你知道的!今日若不是他们逼我,我原是打算让这些事情烂在我肚子里头,我一个人替你担着就是了。至于这些事我是怎样知晓的,你也不用管,左右等平清茹生下腹中孽种,验一验就知道了。”
辛无涯也只能苦笑。
他已经知道自己落入旁人的圈套了——不论是辛家的人,还是乌癸镇的人。
他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个身份而已。可供别人拿来大作文章的身份。
“所以无涯——”清小姐同情地看他:“你是当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你开始想要掌家,辛家的生意就每况愈下了?你每每想做一件事情,都能感到处处掣肘?其他事,你都做不顺当,只有你闹着要上乌癸山时,许多人颠颠儿替你张罗,又是觅得那珍贵非常的西洋镜,又是把大昭的名画师都召了过来。一步一步推着你,让你越闹越不像话,终于惊动你祖母发话,将你囚了起来。你倒是没有你这三个妻妾聪明,一早,她们就投靠了你这两位叔伯。”
她喜滋滋还要再说,忽然发现场中气氛有些奇怪。
一抬头,见高高的台阶上,朱漆大门前,立了一个老妇。
白白胖胖,满脸皱纹在她脸上刻成威严二字。两旁的石狮子似乎也被她夺去了气势,看起来有些发蔫。
她身着一件深棕色锦袍,上面密密用金线织着蝙蝠图案,扶一根祥云做头的手杖,两个丫鬟虚虚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