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多吃些。”酒砂也舀了一勺肉沫蛋羹到他碗中,眸中柔情似水。
沉曦心中又一次警钟大响,仿佛从她温柔得能溢出水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眸底的绝望!
沉曦细细思量着,府上的碗筷吃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今日酒陌是从府外而来,保不准带了什么毒物。可是,这姐弟俩会如此目光短浅地毒杀自己吗?抑或是藏有慢性毒物?
他不动声色盯着酒砂涂了丹蔻的指甲,忽地眼眸一动,抓起她的手来,盯着她的食指,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酒砂一愣,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什么什么?”酒陌咽下一块茯苓糕,凑了过来。
沉曦从腰间掏出一根银针,将她指缝间白色粉沫状的东西轻轻扫了下来。
“姐,你刚刚挠头了吧?”酒陌脱口而出,“头皮屑啊!”
酒砂瞪了他一眼,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有些难为情道:“我刚刚觉得自己脸色不太好,就补了点妆粉,可能有点着急不小心弄到了。”她这会儿被沉曦看得面色微窘,解释道,“我怕你等久了,就赶了过来,没、没来得及洗手……”
沉曦收敛起神色,淡淡应了声,安静吃饭。
古还寒心中又是一顿腹诽:她会因为害怕主子久等而赶来?才怪!看她面色极不自然,还硬对主子尴尬一笑,定然是被抓包心虚了!这姐弟俩一定有大大的阴谋!
饭席间,三人没有再多的交谈,饭后沉曦去了书房,姐弟俩去了前花园。一路上,姐弟二人仍在窃窃私语个不停,丫环们都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二人压着声音,掩嘴说着悄悄话,时走时停。终于,姐弟二人好不容易在一座石桥上停了下来,暗卫们连忙从另一处河流深潜而入,终于潜到这条河的桥底下,可才刚攀上桥底,姐弟俩又过了桥,继续边走边谈,暗卫窃听失败!
直到午时的时候,姐弟二人终于入了一座八角重檐亭,那双檐间早有安排好的暗卫埋伏窃听。
酒砂觉得时辰不早了,而且二人也谈了一个早上了,再谈下去在外人眼中看来实在有些解释不通了,便道:“今日暂且如此吧。”
酒陌点了点头,同意了,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
姐弟二人静坐不语。
酒陌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她,怎样了?”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躲闪,脸上故作轻松,仿佛只是好奇问一下。
酒砂知他问的是叶慕阳,唇张了张,垂眸低语道:“难产……”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是他也能懂她的意思了。
酒陌惊诧地看着她,慌乱中垂下眼眸,攥紧了拳头,抿唇没有说话。
“酒陌,其实慕阳她……”
“姐!”酒陌忽然站了起来,打断她的话,“我不该问她。”
“可是……”
“我不想知道,我走了。”他几乎落荒而逃,他是不应该问她,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的事,一点都不想。
酒砂眸色隐忍,没有追上。
前世是她不好,若是当时同意了他们二人的婚事,是不是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酒陌成婚后,是不是会变得稳重些?也就不会失手杀死人,沉曦也不会因为包庇他而遭皇上革职……
再退一步,就算酒陌后来还是会出事,可是成婚后,慕阳若能及时怀上他的孩子,那他们家是不是也不至于绝后了?
酒砂闭目,惆怅倚在亭柱上。
下午的时候,酒陌去了国子监上课。
前世这日,他早上就派了下人去国子监请了几日假,今日只顾出门去和姐夫请罪,自然想不起这回事,算是旷课了半日。
少年不识愁滋味,等他沦为南冠客身陷囹圄之时,他才发现课堂上夫子们一板一眼的教诲,真的是为了他们好,前世是他不懂事,白白糟蹋了好时光。
酒陌刚踏入国子监,就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一个人。
这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国子监白色的儒服,身形略有瘦弱,浓眉大眼,肤色白皙,正和身边高出他一个头的清瘦少年谈笑风生。
他笑起来两边有极深的酒窝,明媚的笑容和他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互相辉映,灿烂的笑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
少年眼角余光瞄到了他,面生欢喜,可定睛一看,却见他鼻青脸肿,连忙朝他奔来,急切道:“酒陌,你怎么了?”少年担忧看着他,语气颇有埋怨,“你又和人打架了?”
酒陌只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眼,冷淡应了一声。
“你和谁打架了?他怎么能将你打成这样!”少年有些急,抬手想触碰他,又怕碰疼了他,皱眉问道,“你疼吗?”
酒陌别过了脸,说真的,他如今恨极了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不耐烦道:“不疼!”
“你怎么啦?你心情不好?”少年似有些恍然大悟,“你是因为你姐姐嫁给了大理寺卿所以才不高兴?”
酒陌没搭理他。
少年继续安慰道:“其实我觉得大理寺卿人很不错啊!他铁面无私,不畏强权,而且他模样生得又好看,你不知京中有多少少女都心悦于他!再者,他位高权重,却从来不……”
酒陌打断他的话,嘲讽笑道:“那就是说,以后你要是看上哪个位高权重的人,就不顾你姐姐是不是有了意中人,也要让她嫁给那个人了!”
少年被他问得一怔,“当然……不是了。我姐姐、我姐姐我一定会让她嫁给自己的心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