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以后确实不如白日暖和,却也不至于还要烤火。
霍戍挑了下眉,看来真的病得不轻,不过胃口倒是不错,还知道缠人要吃东安子鸡。
他未惊动人,折身回了屋去。
霍戍在屋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袱,预备每天赶早出发。
正把他今天换下的衣裤半折半塞进包袱,门口先响起了敲门声。
他眉心微动,起身前去拉开门,平视出去头一眼竟还没瞧见人。
放低了视线,这才看见门口立着一顶毛绒绒的斗篷。
“这个,披帔,还给义士。”
叠得整齐的披风捧到了眼前,霍戍未动声色,垂下眸子看着微颔着脑袋不好意思看他的小哥儿。
哥儿见他没收,又轻轻抬高了一些给递过来。
霍戍瞧着披帔上还有半个巴掌大小的小盒子,道:“这是什么?”
“多谢义士今日救我性命,又还不折辛劳送我回来。我一介小哥儿无以回报,这是自制的一些跌打损伤外用的药膏药水,想借此答谢义士高义。”
于从小所受的礼数教导,其实他不该再和不识得的陌生男子接触;但于情,他救了自己还送回来,自己合该亲自同人道谢一声才是。
为此他听说人没走还住在院子里,便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了一下,把他的素帔给整理了出来,就等着人回来物归原主。
“还望义士不要嫌弃。”
霍戍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哥儿穿了一件搪瓷色挡风马甲在寻常薄厚的秋衣外头,又还带了个冬日用的毛边斗篷。
整个人都罩在里头,只露出了一张不大的脸,好像过冬了似的。
而下他脸上还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当是先前发热烧的,现在尚未完全消退,瞧着整个人都像是热烘烘的。
声音也不如白日那般清明了,沙哑了不少。
白软包子一下子变成了寿桃。
“黄大夫已经谢过,你不必再做深谢。”
霍戍伸手把素帔接了过来,话是这么说,却还是连带把盒子也接下了。
这些外用药他确实用得着,倒是有点心。
他好像有些不是出于关心,而是惯于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纪桃榆觉得这人身上大有一股旁人死活与我何干的气势,能救他还能问出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了。
他认真的回答道: “回来烧了一阵,吃了药又睡了这么些时辰,已经好多了。”
霍戍见他现在的模样也不甚多好,犹可知先时是多么不适。
看人这么受折磨,他心里竟然浮出一丝歉悔,早知他有弱症,见他落水自己便第一时间下水捞起来了。
纪桃榆见霍戍没有开口,拢了拢捂着自己的斗篷,轻声道:“那我便不打扰了。”
话毕,桃榆缩在了斗篷里准备溜走,临到门口,身后却突然响起了声音。
“对了,你叫什么?”
纪桃榆步子一顿,他犹豫了一下,欲要应答,却又想起尤家二郎来。
今天榜单没瞧上还险些丢了小命,他当时那般狼狈模样,不论尤二郎中与不中,都不便再前去道喜或是宽慰了。
不过他方才退了烧,脑子清醒些时黄芪告诉他尤二郎不仅上了榜,且名次还不错,他身体虽然不适,心中却也高兴一场。
他和尤二郎的婚事不是什么秘密,自打知事起他娘和爹就同他说过一二,且尤二郎待他也还不错,偶时还会送他些书本小物件儿,两人虽说不上情意绵绵,但彼此心里头对婚事也都有数。
如今两人皆到了能成亲的年纪,且他爹早就谋计着此次尤二郎上榜便要把这桩婚事张罗开了,读书人家最重礼仪,他被个陌生男人从水里救起本就不可张扬,更不好叫人晓得了他的名字。
纪桃榆不失礼的转过身,却还是颔着脑袋:“小哥儿福气薄,也不是什么好名字,恐叫义士笑话。受施恩之人名讳无足挂齿,倒是当知义士高姓大名才是。”
霍戍站在门栏处,静静的看着纪桃榆,瞧起来弱秧子一个,倒是伶牙俐齿的很。
他未再言语,折身径直回了屋。
纪桃榆听见啪的关门声,他仰起头,瞧着紧闭的屋门,不由得愣了愣。
生、生气了?
他捏住了衣角,那,那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