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袅衣转过头,看着青年拾步进来。
今日他穿了件交领广袖素色直裰,行步如踏月而来的的谪仙人,眉眼间皆是柔情。
季则尘坐在她的身边,见她神色有恙,似不知情般抬手拂过她的眼角,柔声问:“怎么了,可是昨夜梦魇了?”
听见昨夜,唐袅衣回神见他清雅无害的眼神,脸上不自觉又烫了。
“没事……”她支吾摇头,忙从榻上爬下来。
季则尘没再多问,取下架子上的外裳递过去。
唐袅衣视线顺而落在那双手上,修长指节的骨骼分明,漂亮得连指尖都泛着粉。
昨夜他用这双手……
她无意识地盯着发呆。
季则尘垂眸看自己的手,温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袅衣不敢让他发现什么,伸手接过衣裳穿上。
此时洗漱用具摆放在外间了,她穿上暖和的靴子,跑出去洗漱。
因为她想将昨夜那些不正常的画面洗去,所以磨蹭得比较久,待到转头回来时,原本坐在榻边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侧躺在,她尚且还有余温的被褥上。
他的整张脸都埋在被褥中,乌黑的长发迤逦散开,隐约露出的耳尖泛着红粉,像是瘾君子般痴迷着。
榻上的季则尘听见她回来了,缓缓抬起泛红的脸,茫然眼底压抑着迷乱浅笑:“好了吗?”
原来只是因为等她时间太久了,所以困了趴着歇息一会儿。
唐袅衣莫名松口气,暗忖他没那么变态。
她上前取下木架上的发簪,随手挽了简单的发髻,转身对他点头:“好了。”
“嗯。”季则尘走过去。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
正值冷冬,外面又飘着白雪,跟在身边的木偶人撑着油纸伞跟在身边。
唐袅衣与他肩膀靠在一起,不经意间会轻轻地蹭上,他都会下意识往一旁移开。
她瞥见后心中轻哼。
围炉煮酒,院墙上的红梅攀上铺满白雪的青瓦白,形成一幅雅致的景色。
风亭之中,木偶将煮的粥舀起来,摆放至案上,上面还有几碟小菜。
唐袅衣坐在下,低头闻见粥香食指大动,端起来尝了一口,眼眸陡然一亮。
季则尘含笑道:“喜欢吗?”
唐袅衣点头,以为是这些木偶人煮的粥,毫不吝啬地夸道:“它们做饭真厉害!”
小虾米粥咸淡适中,配上一碟小菜口齿留香,与寒冷的冬日刚好相配。
季则尘笑了笑,没说什么。
唐袅衣又吃了几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起明眸看去:“这是你做的吗?”
方才忽然想起,这些木偶人可不能见火,一个不留神便会自燃,怎会熬出这般香甜的粥,而她夸后他神色莫名带笑。
季则尘点了点头,“嗯,这几年学会的。”
等她的日子太久了,所以独身一人总想学做什么事。
“哇。”唐袅衣眨了眨眼,道:“难怪前不久我每天都能吃换着花样做的饭,一直以为是你做的木偶人厉害,没想到是我的时奴厉害,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完了,我以后只能喜欢你了。”
夸人在她实在手到擒来,有心夸人,连语气都是甜的,甚至还像只小猫儿般用鼻尖蹭他的脸。
季则尘克制地别过头,眼睫轻颤,脸上难得出现一丝难为情,“喜欢便多吃些。”
唐袅衣忍不住窃笑,要知以前他可只会把乱七八糟的果子,全丢在竹筒里捣烂给她吃,如今简直成了上得厨房下得厅堂的贤夫。
两人用完早膳,桌上的器皿被收拾下去,周围恢复清雅。
白雪红梅的院中,两人坐在一起看景,身边温着一壶酒,背影似岁月静好。
唐袅衣虽然不善饮酒,但见此美景兴致颇高,非得要拉着他一起喝几盅。
本以为季则尘在院中煮酒,还算能饮酒之人,怎知他才饮下一杯清酒,白净的面上便浮起醉红,姿势散漫地靠在红漆木柱上,眸中雾气迷离地盯着她。
唐袅衣觉得他似乎还没醉,又给他斟了几杯酒,半真半假地哄骗他喝。
季则尘来者不拒,无论她倒多少杯,全都照喝不误。
几杯薄酒下肚,唐袅衣的脸都已经很烫了,心忖,再喝下去,恐怕她就要先醉了。
她想要劝他不喝了,可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顿住了,微翘的杏眸眨了眨。
青年垂着鸦黑眼睫似睡非睡似倚在一旁,长发乌黑衬得肌如雪,白袍因散漫的姿势迤逦在周围,安静得似漂亮画中仙。
鬼使神差之间,她悄悄靠过去,一眼不错地望着他。
其实说来,唯见他饮过一次酒,是在净月山庄。
没有见过他饮酒,她还以为他的酒量很好,没想到才几杯就有些不省人事了。
唐袅衣伸手在他的眼跟前晃了晃,小声问:“醉了吗?”
原本垂首的青年听见她的声音,缓缓抬头定定地望着她,稍显的迟钝让他整个人都透出无害,似谁问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没醉吗?”她被看得心虚,还想去那酒盏给他倒。
季则尘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吞地放在脸上,依旧安静地看着她。
唐袅衣知道他应该已经醉了,试探问道:“知道你叫什么吗?”
他没有动,还看她。
唐袅衣略微斟酌这话可能太傻了,他不情愿回答,遂又问:“知道我是谁吗?”
这次季则尘脸上显出一丝犹豫,似听进去了,但依旧没有开口。
看来是真的醉了,连她都不认识了。
唐袅衣想起这段时日他的古怪,当着面不好问,所以借此机会问他:“季则尘,你是不是身体受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