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街口有捕快路过,她故意用自己的大嗓门喊道。
沈重:……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重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他当初说这些话,不过是想拍杨知府的马屁。
杨知府对法家颇为推崇,是文官中的强硬派,最喜欢“乱世重典”。
他出身好、有家族庇护,所以根本不怕得罪人,也处处**而不是讲人情。
这次乡试的题目都跟“法治”有关,沈重为了投其所好,一直都在研究所谓“法治”。
他不但会在公开场合吹捧杨知府。就是回到家里,他也不忘嘀咕几句。
这就是沈重的高明之处了,他做戏,并不只是在外人面前,就是在至亲跟前,也是戴着假面具。
当然,你也可以说他是催眠太过,连自己都信了自己的人设!
过去沈重很得意自己的“高明”,但此刻,他却无比痛恨。
娘的,装得太过,说得太多,连“安氏”这样的蠢妇都听了去,现在更是用自己的话来怼自己。
沈重还能怎么说?
难道他要亲口否定自己之前的话?
否定?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大街上啊,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不远处还有官差出没,他要是否定了不该法治,那、那岂不是公然跟杨知府作对?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宫花如果真的触犯了律法,自然要送官严惩。”
沈重脸上的温柔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了,他还是耐着性子,慢慢说道,“只是,事有大小、轻重之分,府尊大人日理万机,每天都是要务缠身。我等实在不好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事?”
安妮陡然抬高了音量,“奴婢虐待小少爷和小小姐,这、这是小事?她这是刁奴欺主啊。还有,相公您不知道,这些贱婢,不只是偷偷打骂小主人,他们还胆大包天,勾结歹人、破门强抢啊!”
“若不是我反应及时,咱们的雄儿就要被歹人抢跑了!”
宫花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妮。
安氏,她、她怎么敢?
她不但污蔑自己虐待小主人,还、还把那个无中生有的“歹人私闯民宅、意图抢掠小主人”的事,也扣到她宫花的头上!
那件事,她顶多暗中找到了黑三,并且授意杏花去跟安氏吹枕头风。
其他的统统跟她没有关系啊,而这些,也是少爷的意思!
她就是听命行事,可现在,怎么就变成她是主谋,还亲自参与了作案?
宫花都快冤死了。
“没有,奴婢没有。”
宫花刚刚看到沈重的时候,还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有救了。
但此刻,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敢再指望别人,而是拼命辩解,“什么虐待,什么歹人,真的跟奴婢没有关系啊。”
说到这里,宫花还故意抬起头,露出半边脸上的血愣子,凄凄惨惨的说道,“我是个奴婢,生死都由主人决定。无端被毒打,我也认了。可少奶奶,您不能这般冤枉奴婢啊。”
“呜呜,奴婢也是人,也是爹生娘养的啊——”
不得不说,宫花的样子太可怜了。
而人都同情弱者,看到宫花好好的姑娘被毁了容,这会儿更是被委屈得恨不能一死以证清白,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禁不住露出同情的神色。
他们看向安妮的目光,则带着几分复杂。唉,同为女人,“安氏”又何必为难一个小丫鬟?
就像宫花说得那般,人家小丫鬟也是爹生娘养的大活人,不是畜生,怎么能——
安妮闻言,直接松开抓着宫花的手,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拉出沈雄和沈宁。
她撩起两个孩子的衣袖,只见两只瘦瘦的胳膊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