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见徐春妮真急了,赶忙笑着赔好话。
她起身,双手按在徐春妮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将她按回条椅上,好脾气的说道:“红红也是我的闺女,看她这样,我也心疼啊。好好好,以后就按你说的办,行吗?”
徐春妮挣扎了一下,但还是坐了下来。
她斜睨了安妮一眼,“你现在答应了,别回去你妈一闹腾,你又反悔?”
“什么闹腾?我妈最是通情理,只要咱们好好说,她肯定会答应的。”安妮抿了抿嘴唇,显是有些不悦。
“通情理?哈,周二勇,你说这话亏不亏心?你妈通情理?”
徐春妮又跳了起来,大声骂道:“哪个通情理的婆婆会赖在儿子家不走?哪个通情理的婆婆会下死手打个三岁的孩子?”
“什么叫赖在我家不走?那是我妈,做儿子的理当孝顺她。”
安妮的声音也拔高了两度,“再说了,我妈来城里是为了给咱们看孩子。不管怎么说,爱国、爱军、爱敏、爱党还有红红,都是我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
虽然梁老太偏心其它的孙子,但也确实给徐春妮伺候了月子,并且在徐春妮上班后,帮着照顾几个孩子。
如果不跟周大力、周三壮的几个孩子相比,梁老太对周二勇的三个儿子还算尽心。
至于爱敏和爱红两个闺女,梁老太确实苛待了一些,可她对周大力、周三壮的闺女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农村老太太嘛,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沁入到了她的骨子里。
至于孩子们吃不饱,吃不到肉,这个年代的普通人家都是这样。
而且吧,梁老太刚来城里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霸道。
她也是看着周二勇和徐春妮对她百依百顺,这才一点点强横起来。
先是克扣儿子给的生活费,然后借着自己生病没钱,把儿子的工资要了过来。
再随后,她又说孩子太多,工资不够花,又撺掇着周二勇帮着她一起把徐春妮的工资也攥到了手里。
如果最开始的时候,周二勇或是徐春妮拒绝梁老太一次,梁老太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梁老太还很会做表面工作,不管是偏心其它几个孙子,还是薄待周爱国兄妹五个,她都是背地里进行的。
当着周二勇、甚至是当着徐春妮的面儿,她绝不表露半分。
今天估计是一时失察,没想到同院的邻居会忽然中途回家,并且还“多管闲事”的跑去把周二勇和徐春妮叫了回来。
换做平时,她会一直让周爱红躺在院子里,等周二勇两人快下班的时候,再把周爱红弄回来。
并且给她收拾妥当,决不让人看出问题。
而周爱红头上的包,梁老太也有一肚子的解释。
正如周二勇说的那样,孩子小,难免有个磕磕碰碰,一个不注意,头碰到桌角、墙角的,可不就起个包了嘛。
所以,好几年了,徐春妮明知道梁老太虐待她的孩子,却始终抓不住把柄!
今天总算抓了个现行,徐春妮才敢喊出把自己工资要回来的话。
“你妈不止帮你带大了孩子,她还养了老大和老三家的爱城、爱祥、爱德、爱明、爱康、爱强。她给你带孩子,咱们一个月给她四十八块钱,可她给老大、老三看孩子,不但不要钱,还倒贴给两个人。”
徐春妮才不会感谢婆婆,就算婆婆给她带了孩子,可那也是她花了大价钱。
如果可以,徐春妮宁可请假自己在家带孩子。这样,自己没工资,可至少还有周二勇的三十块钱呢。
“我哥体弱,干不了农活,家里孩子又多,他实在困难。”
提到梁老太的偏心,安妮也有些苦涩,不知道是想说服徐春妮,还是想说服自己,“老三命苦,才十来岁的时候,我爹就走了,也没个一技之长,只能种地。”
“三兄弟里,就我进了城,还成了正式工人,日子过得比他们好,我、我帮衬一下又怎么了?”
现在的大环境都是这样,一个人有出息了,会照顾一大家子人。
远的不说,就是他们厂里,就有好几个这样的人。
每个月的工资,大半都要拿去给父母、兄弟,自己小家留下来的钱,往往最少。
自己的孩子饿得面黄肌瘦甚至饿死,却还要坚持赡养寡母、抚养侄子,这样的人非但不会被人唾弃,反而能成为被称赞的模范!
徐春妮也知道这种情况,所以这些年也没有闹开。
看徐春妮不再叫嚷,安妮又缓和了语气,“春妮,我知道你跟着我受委屈了,可我妈她不容易,又上了年纪,你再让让她,成吗?”
“你妈不容易,可我就容易了?我的孩子又招谁惹谁了?凭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徐春妮满心愤懑,却也没有力气再跟丈夫争吵。
丈夫就是这样,在婆婆跟前俯首帖耳,在她面前和稀泥。
最后,受苦受罪的还是她和孩子们。
说到孩子们,爱国他们放了学,听到了消息,纷纷赶了来。
“妈,妈,红红怎样了?”
四个孩子围在了徐春妮身边,不住的询问着,他们仿佛都没有看到一旁的安妮。
也不对,四人中有一个正在偷偷用充满恨意的眼光看着安妮。
安妮多敏锐啊,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抹视线。
她不动声色的转动眼珠,正好看到了三女儿周爱敏那来不及掩饰的仇恨与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