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皇武则天正于仁寿殿批阅政事堂今日整理上呈事簿,文昌右相武承嗣并春官尚书范履冰列席备问。
听中官禀告河东王去而复返,武则天知这个孙子明知分寸,不会贸然求谒打扰,于是便放下手中笔并奏章,让中官即刻传召河东王登殿。
眼见这一幕,堂中两名宰相各不相同。
武承嗣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他如今在公则为六部长官、政事堂宰相,在私则为武氏家长,神皇最忠诚的拥趸,虽然凡谒必见,但偶尔也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少王却能直登殿堂,这不免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至于范履冰,眸光则幽幽闪烁,颇有几分复杂。
李潼趋行登殿,先作见拜,又向两名宰相点头示意,也不再作虚礼寒暄,简明扼要讲述一下监察御史来子珣登署强要霸占麟台官廨闲舍的事情,并恭敬的将王绍宗等人所写奏书呈上:“臣积忿在怀,不能言及深邃,麟台诸众执笔辩诉,惶惶如孤苦羔犊,唯望陛下恩眷普施,允我麟台群众得有立足!”
“还有这种事?”
接过中官呈上的奏表,武则天先不展开细览,转望向殿中两名宰相问道:“此事政事堂可知?”
两人俱都离席而起,不乏茫然的摇头,其中范履冰上前一步说道:“百司各有推任,事务或简或繁、或公或隐,非能一察,臣请召左台杨再思登殿并论。”
“范卿持言公允,不知者、不妄论。”
听到这话,武则天便微微一笑,也不提召见杨再思,只是垂首将麟台奏章阅读一遍,看完后,脸色却渐转阴沉,复又抬头指着武承嗣隐有薄怒道:“百司虽然各任其事,政事堂却职在协统,调理疏通,若诸事不知、诸事不问,尔等究竟推鞫何事!”
说话间,她已经抬手拍在案上。武承嗣见状,连忙俯身下拜请罪。他这一拜下,范履冰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只能缓缓跪拜在地。
看到这一幕,李潼心中更是一乐。他与范履冰倒是没有什么接触往来,但这老先生有些轻视他,他也能感觉得出来。急于召杨再思入殿述事,无非担心自己恃宠弄事罢了。
但从这一点,便可知双方不是一路,至于范履冰这个旧年的北门学士在政治立场上究竟倾向于他三叔还是四叔,他就猜不到了。
毕竟他解褐入仕时间也不长,很难将朝野人情向背摸查得清清楚楚,能够肯定的是,对方肯定看不惯自己这个数典忘祖的败家子。
由这一点,李潼也更真切感受到,他奶奶往年所依赖的北门学士,是真的分崩离析、不再堪用了,这对他而言,也实在是一个利好消息。
武则天怒态乍露,然后又指着范履冰说道:“速归政事堂,集两台监长明议此事。”
范履冰领命而去,只是在离殿之前看了看殿中的武承嗣并河东王,心知政事堂议论出什么来也没有什么意义,神皇将他打发走,已经是摆出了决事禁中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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