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一直不怎么喜欢跟老家伙们打交道,倒不是说大部分老家伙们都不怎么待见他。
当然也有一点这方面的缘故,但最根本还在于大凡上了年纪的人,无论表面上多恭敬,但内心里总有一种因阅历深厚而生出的优越感,言行内外都忍不住对人事指指点点。
不是说老家伙们的阅历一文不值,而是在家国何往这个问题上,李潼真是可以自夸一句,老子比你们多看一千三百多年,虽然不至于带领你们硬干三体人,但一些问题你们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你们想象不到的我还能想到,也就大可不必倚老卖老。
李千里就是这么一个老家伙,觉得可以指点李潼。他这一番提议,抛开阴谋权势上的考量,本质上就认为李潼终究太年轻、经事太少,以至于豁出性命谋创殊功,最后却被别人捡了漏子。
在李千里看来,雍王在神都革命后任由皇嗣出宫乃至于履极,绝对是一步昏计。武周一朝前后,皇帝李旦虽然一直都是一个傀儡,但是作为李唐国祚传承的一个象征,其人望远非一事夸功的雍王可比。
神都政变事起宫廷,雍王当时把控北衙,就该控制住幽居大内的李旦,挟天子而令诸侯,将内外大权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再作后计。
可雍王虽有起事之勇猛、却无谋事之周详,让皇帝李旦与外廷勾连起来,于是便丧失了政变之后的主导权,最终就连自己都被挤出了朝堂。眼下的陕西道大行台,看似声势不弱,实则雍王已经处在了内忧外患的局面中。
反观皇帝李旦,则就聪明得多。此前一直作为傀儡幽居深宫之内,可以说是全无自保之力,先是凭着雍王起事得以出宫,接着又借唐家老臣声势将雍王逼出朝堂,让雍王不得不率军与诸蕃胡舍命搏杀。
虽然雍王能力出众的确令人惊讶咋舌,连场大胜使得声势更胜此前。但皇帝也快速调整策略,分陕西之地创设行台,看似给了雍王一个崇高超然的地位,但也逼得雍王不能归都染指最高权力。
同时借着行台创设给朝廷的压力,皇帝有快速的收拾了如李昭德这种难以控制的强臣,帝王权威尽显。
从李千里的视角来看,政变之后的一系列变故,雍王有勇无谋,皇帝则老辣尽显,不愧是能在女主雌威下煎熬这么久的人物,其手段高明远非雍王能比。
当然雍王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武周一朝乱局深刻,绝非短时间内就能梳理清晰。特别还有一个大变量庐陵王仍然没有入局,这就是雍王翻身的契机。
以宗法论,庐陵王才是天皇遗诏继统的人选。也正是在行此废立之后,皇太后才终于获得控制朝局的权力,并最终以女主履极。
眼下庐陵王远在房州,于朝内已经完全没有了支持的力量。皇帝虽然初步控制住了朝局,但其君威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朝野内外仍然多有如自己这般所遇不公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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