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反握住他的手,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只是想,逼我退回去而已。李先生,可我这次若退了,日后又当如何。”
李东阳缓缓阖上眼,而顷才徐徐道:“欲速则不达。一朝一夕的胜负有何紧要。保养身子,十年之后,再论成败。”
月池垂眸不语。李东阳见此情景,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含章,你素来豁达谨慎,如何会因虚无缥缈的寿数,这般情急。你……这究竟是为何?”
他怎么猜得出呢,他怎么会想到,他的得意门生是个女娇娥,费尽心机把皇上骗得团团转。
月池半晌方道:“您觉得,圣上待我如何?”
李东阳何等人,只此一言就明了她的意思,他胡须颤动,欲言又止。月池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
这说得相当直白了,李东阳面色大变,他是早知皇上的心意的,半晌方道:“不必忧愁,只需恪守君臣之限,圣上固然恣意,可待你却是真心。”
月池怔愣片刻,她道:“可我现在连宫门都进不去了……弥子瑕前车之鉴犹在,我又怎么敢掉以轻心呢。”
弥子瑕是卫灵公的宠臣。依卫律,私自驾国君御车的要遭断足。弥子瑕母亲病后,弥子瑕却假传旨意,驾着御车出去了。卫灵公听罢之后不罚反赞:“为了母亲,他连断足之罪都敢犯,真是孝顺啊。”还有一次,弥子瑕同卫灵公一起在桃园游玩,他吃到一个很甜的桃子,就把这个没吃完的桃子给了卫灵公。卫灵公拿着剩桃子感动不已:“他真是爱我,爱到他都忘记了自己已经吃过了桃子,还来给我吃。”可这样的恩宠,到弥子瑕年老色衰后,也渐渐变得淡薄。有一次,弥子瑕得罪了卫灵公,卫灵公却道:“这个人本来就曾经假传命令驾驶我的车子,后来又曾经给我吃剩下的桃子。”
月池道:“对圣上和我来说,情爱都是虚妄,只有牢固的利益,才是确保我们始终站在同一阵线的关键。可现下看来,圣上要比我有远见的多,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接下从天上掉下来的烫手馅饼。而我,既然都踏出这一步了,何不再等等看。”
时春早在十日前的一个夜晚,就踏进了梅龙镇。这是江南水乡,夜里的风都沁润着水雾花香。她带着人翻过青瓦粉墙,穿过静谧曲折的小巷,来到了舒芬的家中。她为了离开两广,耽搁了不少时间,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没想到的是,舒芬居然还活着。
时春很快就想明白关窍,他的死可以把案坐实,其他人不可能不对他出手。可他目前还活着,要么是有高人出手保住了他,要么就是他已经被人拉拢,对那些人来说,让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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