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深吸一口气:“我都知道,二位放心。还有什么事吗?”
葛林期期艾艾道:“咳咳,还劳您问问皇爷,这多日未请平安脉,臣等实在是心中难安……”
月池无语,她道:“你就不能直接去见他吗?”
葛林一摊手,可怜巴巴:“老臣倒是想,也要能见得着啊。”
月池冷哼一声:“你见不着,我就见得着了?”
葛林瞪大眼,这话说的,你瞧瞧有人信吗?
月池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待她沐浴更衣后,两面黄就适时端了上来,面条两面皆是金灿灿一片,虾仁青豆做成的浇头连卤浇在上面。月池举箸一拌,外脆里软的面条吸饱汤汁,咸鲜可口。
她自顾自地吃完,就直往水榭而来。夜此时已深了,天上皓月千里,湖中水月朦胧,交相辉映,人似置身于蟾宫鲛室之内。微风一过,远处芰荷香气渺渺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她差人移来睡榻,拥着被子,闭目养神。直至睡榻一陷,她登时睁开眼,一旁的人影影绰绰。他的手捂在她的眼睛上,轻声道:“别怕,是我。”
她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嗅到他衣襟里瑞龙脑的香气。
“冷吗?”朱厚照脱了上衣。
月池摇摇头,枕在他的怀里,散开的头发像轻纱一样。他用手梳理着她的长发,而她则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就这么一言不发,都能消磨一两个时辰。
月池很快就昏昏欲睡了,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然是晨光熹微。她下意识地往身侧一看,身旁还是一个空。又跑了……她讥诮一笑,正待起身,却听到玉石相击之声。
他只着丝绵的袍子,坐在棋盘前,把玩着黑白的棋子,闻声偏头冲她一笑:“在找朕?”
自贞筠离开后,时隔近一年,他们终于又一次长久相对。人人脸上都暗藏着喜气,连大福都比往日要兴奋一些,不停地在地下打转。
可两位主角,倒是神态如常。他替她拢了拢鬓发,她则为他细心整理衣襟,好像从未有过争吵,眼下也未曾面临僵局。然而最剧烈的战争,往往是隐于水下的。
双方皆是不徐不急地落子。月池端详着棋局,看似随意下了一子。
朱厚照问道:“这又是一招奇兵?”
月池抬头看向他:“你猜?”
他道:“朕的确没想到,你会把宝押在这上面,导致看似毫不相干的物件,最后都连成了一盘大棋。”
月池摩挲着光润的白子,她道:“我也没想到,我还以为,我们早就达成了一致,没想到,您修成了北山道者之术,竟会为此事纡尊降贵,在白日再见我一次。”
朱厚照:“……”
月池又道:“于那些金紫银青,可能的确难以接受。可于您而言,应该能坦然相待才是。毕竟天地万物,都是您的掌中之物。而天之道,不就是损有余,而补不足。”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下棋:“那么后果呢,你是想不到,还是不在乎?”
月池轻笑一声:“您心知明镜,并非是我有意为祸,而是祸根早已埋下,待时而发罢了。如不改善农技,小农虽被束缚在土地上,却对财政没有多少助力。如改善农技,多余的人被从土地上释放出来,也总该给他们寻个生计。”
朱厚照道:“所以,方氏就给她们一个天大的生计。”
棋子和棋盘相撞,发出悦耳的声响。月池道:“可这是您默许的啊。”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滑下去,指向他的胸口:“即便天塌地陷,这里的心火也不会熄灭,毕竟平庸地蹲在井底,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不是吗?”
朱厚照静静地看着她,他握住了她的手:“可朕不觉得,你会这么好心。”
月池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你干嘛,不在白天也听听呢?”:,,